第二章 死灰复燃

  新区市长途汽车站候车大厅里人流拥挤,几十条长椅上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但仍有背着背包、拎着行李的人不断进来。

  候车大厅的外面烈日当空,刺眼的日光炙烤着大地,偶有清风吹过,为这炎炎夏日带来阵阵清凉;大厅里面冷气横流,纵使只有一墙之隔,却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景象。这时,两个朝气蓬勃、着鲜艳学生装的人进了候车大厅。男的驻足观望片刻,伸手一指:“走吧,去那边等。下一班车还有近半个小时呢,我们过去坐一会儿。”

  女的一边挽住他的胳膊,一边娇滴滴地抱怨道:“半个小时?还要好久哦!”

  被人这么亲密地挽着胳膊,伪装成学生模样的凌峰还是感觉到别扭,略一皱眉,低声道:“要不要这样?你太夸张了吧。”

  龙靓原本就天生丽质,姿色可人,精心装扮后更是楚楚动人。她握紧凌峰的胳膊,两人贴得更紧了,她压低声音:“既然要迷惑敌人,自然要演得逼真一些。不过,你确定这里有他们的人?”

  “候车大厅内人流混杂,流动量大,我们这样招摇,肯定会成为他们下手的目标,耐心点儿。”

  两人在长椅上坐定,凌峰信手从背包里取出一本书,认真地读了起来。龙靓耳朵里塞着耳机,摇头晃脑,嘴里轻哼着音乐,一副沉醉其中的忘我表情,一边取出平板电脑,纤细的玉指在上面戳戳点点,一派大学校园里潮流女生的模样。

  这时候,一直坐在大厅角落里的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朝他们这边瞄了几眼,然后朝对面一个黄毛小子暗递眼色。即使天气炎热,黄毛小子却还穿着一件灰色卫衣,左手直挺挺地缩在袖子里,似乎藏着什么利器。

  小胡子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慢慢起身,看似无意地在候车大厅里晃荡。绕了几圈,见没人注意,小胡子在龙靓身旁坐下。他随意翻开身上带着的杂志,眼睛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旁边的龙靓,而负责放风的黄毛小子一直在周围徘徊,藏在袖中的匕首隐约可见。

  小胡子合上杂志,倚在长椅上准备睡觉,一只手藏在身后已经悄悄伸进旁边的手提包里,而身边的龙靓仍旧专注地听着音乐,玩着电子游戏。小胡子眯着眼睛,暗暗在心里窃喜,这些大学生的警惕性太差了,这么容易就让他得手了!

  可就在他暗自得意的时候,猛然觉得手腕一紧,小胡子“唰”地睁开眼睛,只见一张俊美的面孔正盯着他,笑容甜美。他本能地缩手,却未能挣脱出来!他故作镇定道:“你……你干吗?”

  龙靓直盯着他的眼睛,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将被她抓住的手举起来,面无惧色:“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放开,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小胡子失声叫嚷,一边使劲儿想要把手抽出来。无奈龙靓看似柔弱,实则力量非凡,任凭他拼尽全力,仍旧未能挣脱开来!

  眼看行动暴露,旁边那放风的黄毛小子止住脚步,陡然朝这边疾奔过来,眼露凶光,面色不善,左手袖口已经露出两寸长的刀尖,熠熠生寒!

  小胡子恼羞成怒,挥起右手直朝着龙靓打了过去!龙靓何等身手,岂会被一个小人物偷袭?虚晃两下,轻易避开他的拳头,左手一抬,将小胡子两只胳膊别到了一起。

  “疯女人,放开我!放开我!”小胡子的一阵叫嚷,吸引了附近许多人的目光,人们纷纷侧目观望,几个体格壮硕的年轻男子慢慢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个黑影陡然出现在龙靓脚下,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黄毛小子戴着连衣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缩在袖中的左手紧握着刀柄,半截尖刀露了出来,一声低喝:“放开他,不然捅了你!”

  看到这般架势,几个年轻男人停下脚步,不敢莽撞冲上去。原本在长椅上等车的乘客慌忙跑到一边,几个年轻的女孩儿已经掏出手机在报警了。

  “你想死吗?快,放了他!”黄毛小子凶相毕露,面目狰狞,亮出寒光闪闪的匕首朝龙靓逼了过去!

  这时,一直静默在旁的凌峰“啪”地合上书,一抬眼,迎上黄毛小子的目光。只一眼,后者就变了脸色,当,锋利的匕首从他手中悄然滑落。他顾不上还在龙靓手里的同伙,扭头拔腿便跑!

  “闪开!”黄毛小子朝着出口玩命狂奔,连着撞翻了四五个人!龙靓望向凌峰,一声轻笑:“居然给人认出来了,看来离开蓝剑之后,你的伪装技能退步了。”

  狗急跳墙的黄毛小子逃得飞快,眼看就要混进外面的人群,凌峰丢掉背包,腾一下从长椅上站起来,循着目标模糊的背影急急追去。

  “蓝盾特警执行任务,你们报警把他送去警局!”咔,龙靓把小胡子铐在长椅上,丢掉伪装用的耳机、平板电脑和背包,身形一晃闪到人群里,没了踪影。

  剧情变化得太快,周围很多观望的人还没缓过神儿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片刻之后,才有人如梦初醒,慌张地拨通手机:“喂,110吗?这里有人持刀偷窃!”

  酷暑之下,街道上的人并不很多,出了拥挤的车站,黄毛特异的外表轻易将他暴露在了人流之中。

  凌峰身手敏捷,步履矫健,在人群中左闪右避,和目标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近;龙靓跟在后面追了半条街,突然掉转方向,横向穿插过去。

  眼看就要被抓住,黄毛一头扎进了路边的居民小巷。

  破旧的老楼房一座挨着一座,间距狭小,里面横七竖八地堆满了杂物,七扭八拐,像一个看不见尽头的大迷宫。

  楼梯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安静地睡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茶桌上的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唱着京剧;旁边四个老爷子凑在一起,都穿着白色背心,蒲扇轻摇,专注于地上的象棋格局;几个小孩子在楼道里穿来穿去,鼻尖、额头上沁出一层晶莹的细汗,奔跑嬉笑,丝毫没有被酷热的天气影响。

  噔噔噔——一阵急促嘈杂的脚步声从小巷内传来。黄毛大喘着粗气,火烧眉毛一般直冲过来,看到前面被几个小孩子挡住去路,怒吼道:“小子,让开!”

  几个孩子机灵地跑开了,只剩一个傻乎乎、光着膀子的小胖墩儿反应慢了半拍,还呆愣愣地站在小巷中央。黄毛跑得太急太快,一个刹车不灵,差点儿和小胖墩儿撞个满怀,猛一个趔趄闪到一边,胳膊“噌”一下在墙上擦出一道口子,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一个转身,怒气冲冲道:“小子,找死啊!”见凌峰已经出现在小巷口,黄毛不敢再多留,瞪了一眼小胖墩儿,拔腿便跑。

  转眼间,凌峰已冲过来,稍一减速,右脚在地上点了一下,一个侧翻,从挡住去路的小胖墩儿头顶凌空越过!

  “哇……”

  “哇……太厉害了!”

  这一招,把五六个小孩儿看得目瞪口呆,一片惊讶叫好。不等凌峰跑远,几个小孩儿穿着拖鞋啪嗒啪嗒也跟了上去,小胖墩儿反应慢半拍,给甩在了队伍最末。

  这一下动静不小,吱嘎,吱嘎,在躺椅上打盹儿的老爷子陡然睁开眼,坐起身,瞄了一眼从旁边跑过的孩子,闭上眼继续打盹儿。

  眼看前面两个人越跑越远,带头的孩子急了,左右环顾一圈,对其他孩子低声耳语几句,他们立刻分为两组,斜向横插过去。对于这片老宅区,他们比谁都熟悉。

  若在平坦顺畅的大街,凭凌峰的身手,十几分钟肯定能追上黄毛小子,但在这七拐八拐的陌生的老街深巷,他竟被远远地甩下一大截,才刚刚拉近的距离再度被拉开了!

  回头望一眼,狭长的小巷早已不见凌峰的影子,黄毛嘴角露出一个阴险的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可等他再回过头来,巷子尽头不知何时冒出俩身高不足一米的小子,虎着脸,有模有样。

  “闪开,死小子,别挡道儿!”黄毛大吼一声,岂料俩半大小子伸出小胳膊挡住他的去路,毫不胆怯!

  既然你们不怕死,那就怨不得我了!黄毛嘴角露出一个奸笑,顺手抄起扔在地上的一个空酒瓶,杀气腾腾地冲着拦路的两个孩子过去!

  十几米的距离转眼就到了尽头,丧心病狂的黄毛面目狰狞,右手拎着的空酒瓶已经举过头顶!两个小娃仍固执地拦在前面,稚嫩的小脸儿执拗而坚强!

  嗖——闷热的空气中,一道凌厉强劲的疾风倏忽而过。“咣”的一声,满满的矿泉水瓶直撞上黄毛的侧脸,瞬间炸裂,飞溅起无数水花,灼人烈日下,斑斓一片!

  扑通一声,黄毛重重地摔在地上,双手捂着侧脸,疼得龇牙咧嘴。这一招力道太大,让在横向丁字路口十几米深处的龙靓依旧弓身屈步,还保持着甩出矿泉水瓶的姿势!

  这时候,其他几个孩子也飞奔过来,他们目睹了刚才的画面,不禁被这位身手不凡的漂亮姐姐惊得目瞪口呆!

  “太……太厉害了!”

  “姐姐太棒了!”

  “超人!”

  对孩子们如此夸张的赞美,龙靓轻笑默认,一手抓住躺在地上的黄毛:“起来!”

  刚才那一下着实不轻,身形单薄的黄毛半张脸都肿起来!他哭丧着脸,无耻狡辩道:“你这个疯女人,抓我干什么?”

  “你心里清楚!”

  “放开我,我要报警!”

  这时,凌峰终于赶来,从孩子们中间穿过,冷冷地望着黄毛。

  只看了凌峰一眼,黄毛立刻蔫了。龙靓见他这般恐惧沮丧,不禁觉得好笑:“你不是要报警吗,怎么,要不要我帮你拨通电话?”

  黄毛哭丧着脸,用乞求的眼神望向凌峰:“凌队,我就是一个小偷小摸的蟊贼,用不着您亲自出马吧?”

  “带我去见马克。”凌峰直奔主题。

  黄毛一怔,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马克是谁?我从来没听说过啊!”

  凌峰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别:“我是什么人,你比谁都清楚,能追你到这里,会是兴趣吗?走!”

  “凌队,您大人大量放过我吧,我真不认识什么马克!”

  一路上,黄毛一直在苦苦央求,鼻泗横流,龙靓无语,若不是对他知根知底,只怕会被他精彩的演技蒙混过去。凌峰对他连珠炮一般地大诉苦水充耳不闻,一手别着他的胳膊,健步如飞。

  没几分钟,三个人走出老旧混杂的老宅区,一街之隔,外面喧嚣、繁华依旧。凌峰招手,一辆蓝色出租车缓缓靠路边停稳,司机大哥瞄了一眼三个人,爽朗笑道:“去哪儿?”

  凌峰没吱声,眼睛一斜,黄毛小子立刻吓得胆战心惊,死乞白赖道:“凌队,我真不认识什么马克!”

  “盗窃、危害公共安全、持刀袭警、蓄意谋杀多名少年儿童,数罪并罚,你这辈子不用再危害社会了。”

  黄毛小子心里一下子虚了:“凌队,别!”

  “去哪儿?”

  “西城区阜阳公寓。”

  骄阳烈日下,宽阔的柏油马路上空落落的,蓝色出租车畅通无阻,肆意飞驰。20分钟后,出租车在路边一棵高大茂盛的法国梧桐下缓缓停稳。比起市区的热闹繁华,西城街道寂寥落寞得多。

  色调黯淡的老楼,沉寂的老街,树荫下纳凉的妇人、老者,这里是截然不同的慢格调。没有门卫,没有安保,没有护栏,黄毛带着凌峰、龙靓轻易进入一栋老式公寓。

  清一色的六层高,脱落的墙皮、生锈的铁窗、杂草丛生的草坪、坑坑洼洼的铺石路,绕过七八栋老楼,黄毛在位置最偏的楼房前停下来。凌峰抬头望一眼,环顾四周:“马克在这里?”

  “嗯,顶层。”黄毛一脸阿谀的笑容,“可以放我走了吧?”

  龙靓一把推他进楼:“少废话,带路!”

  狭窄的楼道里给人泼了油漆,满眼尽是油彩涂鸦;迂回的楼梯扶手上早已锈迹斑斑,很多地方已被拆掉;破旧的窗台上落满灰尘,一阵热浪吹来,整个楼道内立刻尘土飞扬。

  走到三层楼时,仍旧没看见一个人,听见一点儿动静,死气沉沉、冷冷清清的。一直到了四楼,才咿咿呀呀隐约从上面传来一点儿声音,仔细一听,不禁让人咋舌,竟是男女之间情欲绵绵的靡靡之音。

  比起下面的陈旧破败,六楼的环境稍微好了一些,三个人在门前站定,隔着薄薄的门板,低俗露骨的污言秽语清晰入耳。黄毛不知如何是好,尴尬一笑:“怎么办?”

  “敲门!你以为我们是来跟他问好的吗?”龙靓直言道,对屋内传来的污秽言语充耳不闻。

  黄毛只得上前叩响房门,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尤其刺耳,回荡良久。

  “谁啊?”屋内传来一个粗暴的、不耐烦的声音。

  “是我,老板!”

  “黄毛?你个浑蛋存心坏老子的好事,滚!”

  几个粗鲁的骂声后,哐,一个东西重重地摔在门上,吓得黄毛小子连连后退,生怕下一秒钟就会有一颗手榴弹飞出来!

  “起开!”龙靓没了耐性,一把将黄毛推开,拔出手枪对着门锁当当两枪,又飞起一脚直接把门踹开!几乎瞬间,凌峰端着手枪,一个箭步蹿了进去!

  “啊——”顿时屋内传来女人尖锐刺耳、撕心裂肺的叫声!

  凌峰还未站稳,一个衣衫不整、长发杂乱的女人就迎面冲过来,和他撞了个满怀。与此同时,一个身形魁梧的裸身男人从床上跳起来,“唰”地钻入里屋。凌峰将浑身香味刺鼻的年轻女人推开,端着手枪小心翼翼地挪过去:“马克,这里是六楼,有种你直接跳下去!”

  光着身子的马克一手扶着窗子,半个身子探出去,迟疑片刻,最后又颤巍巍地退了回来。

  马克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美国老男人,曾经强壮的肌肉早已松弛下来,大腹便便,黑压压的胸毛丑陋不堪;沧桑的面孔胡子拉碴,一张嘴,满口黄牙暴露无遗!

  四目相对的瞬间,老马克装出的讪笑僵住了,整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足足半分钟,老马克才缓过神来,嘴唇一抖:“凌……凌队?”

  屋子内凌乱不堪,香烟、空酒瓶、男人衣物、女人内衣胡乱地丢了一地。堆满杂物的破床上,几件满是汗渍的男人衬衫下蜷缩着一个女人,另外一个女人缩在墙角里,眼神惊慌,却无恐惧。

  凌峰用手枪在旁边的桌子上挑起一条男人内裤甩过去,收枪:“马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老马克诚惶诚恐地穿上内裤,这才从里屋出来。等他看到外面一脸鄙夷的龙靓,不禁暗暗咽下一口唾沫,心里仅存的小小侥幸瞬间荡然无存:“龙……龙队,你……你也来了?”

  砰!洗手间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身穿火红色比基尼、身材火辣的金发女人从里面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睡眼惺忪、漫不经心地道:“马克,怎么这么吵?你们能不能折腾得轻一点儿?”

  突然,外国女人发现不对劲儿,似乎太安静了!她睁开眼,猛然看到房间内多了几个人,不禁大为恼火:“马克,他们又是谁?我还以为你只是好色,没想到你对男人也感兴趣!”

  “闭嘴!”老马克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泼辣的外国女人似乎并不买马克的账:“死老头,敢对老娘大呼小叫?要不是看在钱的分儿上,你以为老娘会让你碰我?”

  “去你的,臭婊子!”啪!老马克气急败坏,一个巴掌狠狠地甩过去。外国女人没料到他居然会真的动手,脚下没站稳,“咣当”一声摔在地上,胳膊肘上顿时挂了彩。这一下,外国女人傻眼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

  突然,她狐媚娇艳的脸庞变得狰狞万分,抄起地上的一个烟灰缸,几下就爬起来,操着烟灰缸直朝着老马克后脑勺砸了过去!老马克还未觉察,只见前面的龙靓脸色一变,飞起一脚,腾,地上一个空了的白兰地酒瓶疾飞而起,直朝着老马克飞过去!

  老马克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躲闪,白兰地酒瓶已经擦着他的耳朵直飞过去。“哐”的一声,白兰地酒瓶正中外国女人的额头!这一撞,力量非常之大,外国女人身子一颤,一个后仰摔在地上,再没有动静。

  老马克惊魂未定:“这……这……”

  龙靓不屑一顾:“你的女人啊!”

  见两人面色不善,老马克先哭诉道:“凌队、龙队,这些日子我一直安守本分,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儿!吃住都在这栋老楼里,这几个女人可以为我做证!”

  见两个女人各自蜷缩在角落里,半天没有反应,老马克火大了,叫骂道:“臭娘儿们,你们倒是说话呀!”

  两个女人不敢多嘴,只怯怯地躲在一边,默默点头应允。

  “别在这里装好人了!偷盗、抢劫、勒索、敲诈,你犯的事儿还少吗?”

  “龙队,你可别冤枉我啊,这几个月来我一直都在公寓里,半步未曾踏出,我可以向上帝保证!”这一次,老马克话里有了底气。

  “废话,当然不是你自己干的,你手底下那十几号人是吃干饭的吗?”龙靓不耐烦地道,“算了,你犯的这些小儿科还不值得我和凌峰亲自出马!”

  老马克不明就里,狐疑道:“不是这些事,那你们是……”

  “黑火。”凌峰开门见山道。

  听到这个非常熟悉的名字,老马克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曾经也是黑火的人。

  几分钟后,那种久违的亲近感很快消失殆尽,此刻老马克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释然。他淡淡一笑,似乎早已了无牵挂:“黑火?三年前不是被蓝剑消灭了吗,还是两位亲自带队!”

  龙靓提点道:“你确定所有人都被消灭了?除了你之外。”

  “这个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以蓝剑的能力,侥幸逃脱的可能性很小,虎鲨头目连尸首都没剩下!疯狗、雪狐也重伤坠海,相信凶多吉少!我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不可能有内幕消息。”

  “别谦虚了,谁不知道,疯狗、雪狐只是金牌杀手,你才是虎鲨的心腹!”

  凌峰无心纠缠,直奔主题道:“这三年来,虎鲨没有联系过你?”

  “当然没有!”老马克斩钉截铁地回答,旋即一愣,惊异道,“等一下,凌队,你的意思是,虎鲨还活着?”

  “你以为我们大老远来找你,就是为了你们偷个钱包、抢个手提袋那些小儿科?我们可没那个闲工夫!”凌峰掏出纸笔,“唰唰”写下一个号码扔到床上,“如果见到虎鲨,打这个号码给我。如果隐瞒,后果你很清楚,三年前的黑火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完这些,凌峰转身出了屋子,龙靓紧随其后跟了出去,黄毛知道自己捅了娄子,不敢逗留,跟在龙靓身后一溜烟儿出了门。

  楼道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不见。此时,老马克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后背早已大汗淋漓湿了一片。他的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在床上。

  嘎吱——洗手间的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魁梧、头发精短的英国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黑皮鞋油光锃亮,白色衬衫一尘不染,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边眼镜,风度翩翩的模样。他眉宇飞扬,轻轻鼓掌道:“精彩的一场戏,你演得很好!”

  老马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体乏无力:“虎……虎鲨,你真够胆儿大,居然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虎鲨瞄了一眼还在地上昏迷的身材丰满的金发美女,略感惋惜道:“我观赏了老朋友的精彩演出,只可惜,你的女人口技差一些。”

  “虎鲨,凌峰和龙靓都是厉害角色,蓝盾、蓝剑更是招惹不起,我劝你还是收手吧!”

  “No,No,No,真正的大戏还没开始呢!”

  老马克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哆哆嗦嗦道:“虎鲨,你该不会真的想在新区弄出点儿动静吧?你疯啦?这里是蓝盾的地盘,还有蓝剑做后援,你斗不过他们的!”

  “老规矩,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不要多问。”虎鲨将手里的西装盖在昏迷的金发美女身上,起身离开,“我要去拜访一位新朋友,再见!”

  阵阵海风迎面吹来,带着咸咸的海腥味儿。

  几十只白色海鸥在海边沙滩上慢慢徘徊,悠闲觅食。几个小孩子赤脚在沙滩上嬉笑打闹,淡淡海风中夹杂着他们纯真稚嫩的欢笑声。

  海滨别墅坐落在优雅清静的避风港湾,白墙红瓦,花团锦簇,一曲婉转悠扬的《维也纳森林故事》缓缓传来,伴随着阵阵海风,轻柔飘荡。

  一辆白色长安SENSE停在别墅门口,两位西装革履、戴着太阳眼镜的保镖静候两侧,眼神沉稳,面容刚毅。自从十天前的绑架案发生后,一向行事低调的刘云破天荒地请了贴身保镖。女儿的安危,让他真正体会到了恐惧的味道!

  安静别致的餐厅里,餐桌上的热牛奶冒着热气,罗静一边吃着面包片,一边倾听着从三楼飘来的悠扬的钢琴声,娇美的脸庞上洋溢着幸福甜美的笑容,刘云同样沉醉在婉转的琴声中。虽然音乐不尽完美,但在他们听来,却是极美妙动听的旋律!

  “静云的钢琴弹得越来越好了!”罗静甜甜赞美道。

  “多亏你教得好。”

  “我现在哪儿还教得了她啊,都是人家秦老师教得好!”

  琴曲未完,两个人早已吃完早餐,却都未离开,他们分外珍惜全家人在一起的短暂的美好时刻!

  一曲完毕,刘云和罗静不由得轻声鼓起掌来。刘云意犹未尽,略带惋惜道:“唉,这么美好的早晨,要是能再听静云演奏一曲,该有多好!”

  罗静整理一下衣装,上来替刘云拿起文件夹:“晚上再让她弹一曲就是了,快点儿走吧,我们都要迟到了!”

  “老板!”

  “太太!”

  刘云、罗静出门,两个黑衣保镖早已静候多时。罗静冲他们浅浅一笑,她一直是个非常温和善良的人。刘云才坐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阿明,今天让张一陪我和太太就好了。你留在家里,和亓元、赵剑一起保护小姐。”

  “是,老板!”墨镜后的一双鹰眼犀利沉稳,他微点头,开门下车,几个快步跑回别墅,干净利落。

  罗静不解:“怎么,为什么让阿明回去了?”

  刘云蹙起眉头,一边轻揉着太阳穴:“今天早上右眼一直在跳,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吧。”

  “如果累了,就请假休息几天,别累坏了身子!”罗静关切道。

  “嗯,等忙完了这几个项目,一定在家里好好陪陪你和静云,走吧!”

  偌大的房间里摆满了凯蒂猫玩具,整体粉色的格调,可爱而活泼;床单、被褥上全都是这只可爱小猫的图案,床头、笔记本电脑,甚至连钢琴上也贴上了它;在它们中间,一个巨大的相框赫然在目,是一家三口幸福的合影。

  白色书橱里整齐地码着一排排儿童书籍,五彩蜡笔安静地躺在角落里。

  华丽流畅的钢琴声再度响起,一头齐刘海、长发的刘静云端坐在钢琴前,甜甜的酒窝,长长的睫毛,粉嫩的面颊仿佛能掐出水来,细长柔嫩的手指在琴键上飞快滑动,稚朴的眼神迷离缥缈,完全沉醉其中。

  优美的钢琴声时而缓慢,时而轻快明朗,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伴随着清脆的鸥鸣声,飘向茫茫大海。

  保姆王妈悄悄走进房间,她原本想喊刘静云下去吃早餐,可见她弹得这么投入,不忍心打断,只带着微笑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听着。二十多分钟后,刘静云敲下最后一个键,优美的旋律戛然而止。王妈在一旁“啪啪”鼓掌,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小姐弹得真好听!”

  刘静云看见门口站着的王妈,如梦初醒,从凳子上下来,一蹦一跳跑过去牵住她的手:“王妈,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五十多岁的王妈慈爱一笑,眉宇间透露出几分温情:“来了好一会儿了,看你弹得那么投入,就没打搅你。”

  “王妈,您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好听,真好听!跟电视里那些大音乐家弹得一样好听!”

  “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在维也纳大厅演奏自己的音乐!”

  “会的,总有一天小姐的梦想会实现的!”王妈轻轻抚摩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眼睛里充满爱怜,“走吧,跟我下去吃早点吧,有你最喜欢的羊角面包!”

  “太好了!”刘静云高兴得一蹦一跳,牵着王妈的大手,“王妈,我还想再弹一会儿,待会儿再吃行吗?”

  “先生、太太交代过,一定要让你好好吃饭。”

  “就再弹一会儿,行吗?求求你了,王妈,好不好?”

  刘静云嘟着小嘴,晶莹透亮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极了!任谁也不忍心拒绝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公主!

  “好吧,那就再弹十五分钟,完了要马上下来吃饭!”

  “哦,万岁!谢谢王妈!”

  “嗨,这个小丫头,真是拿你没辙。”王妈虚掩上门,轻轻退出去。

  几个试音后,一曲单纯、质朴的《少女的祈祷》缓缓而起,柔和亲切的琴音中,带着少女美好的梦幻和遐想,洋溢着青春和幸福,却又异常柔美,略带伤感,这位波兰女钢琴家将少女的单纯清丽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阵海风拂过,落地窗前薄薄的素纱窗帘飘飘而起,一只强壮厚实的大手撩开帘子,一个巨大的人影出现在窗前,悄无声息。

  刘静云忘情地沉醉在自己的钢琴曲中,微闭双眼,脸上洋溢着少女甜美的笑容,指尖在琴键上飞快地滑动!

  啪啪啪!疯狗不由得伸手鼓掌:“真美,琴律和人一样甜美!”

  当——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刘静云的心一下绷紧起来,手指失衡重重地按在琴键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刘静云惊慌地回过头,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陌生人,她一边慢慢起身,一边略带惊恐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别怕,我是你爸爸的朋友,特意来听你弹琴的!”疯狗装出少见的温和笑容。

  童心质朴,听他这么说,刘静云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她打量了对方一圈儿,不安的心灵再度紧绷起来,眼前的人外表粗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和经常出入他们家的大人截然不同!

  “我不认识你,我要出去了!”虚掩的房门和钢琴只隔着几米距离,刘静云后退几步,急匆匆地跑出门去。

  三个保镖的警惕性都很高,刘静云刚才受惊错按琴键发出的杂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时,三个人已经跑到了二楼。

  刘静云急匆匆地向楼梯口跑去,一边惊声呼喊:“王妈,救我!”

  眼看冲在最前面的保镖赵剑已经到了三楼,和刘静云只有数米之遥!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移了过来,将刘静云弱小的身躯完全笼罩在了阴影之中!疯狗一手抓过刘静云,同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贴上了她的喉咙!

  赵剑怒目圆睁:“住手,你是什么人?”

  “放开小姐!”这时,阿明和亓元也冲了上来,鹰眼锐利,三个矫健的身影一齐冲向疯狗!

  疯狗到底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职业佣兵,以寡敌众的情况下,依然面不改色、从容镇定。只见他将匕首稍稍一转,锋利的刀口就在刘静云细嫩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的刀口,一道殷红色的血丝沁了出来!疯狗脸上挂着一丝狞笑:“再往前走一步,就准备给她收尸吧!”

  亓元、阿明才刚刚上了三楼,立即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一步,而赵剑和疯狗只有几米之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静云被疯狗挟持在利刃之下,稚嫩的脸庞早已吓得苍白如纸!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们小姐?”赵剑厉声质问道。

  疯狗没有回应,手上稍一用力,锋利的匕首立刻将刀口挑开了一些,殷红的血沿着刘静云白皙的脖子直流下来。由于恐惧,刘静云柔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她咬紧牙关,没有哭出声来,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悄无声息地滑落。

  疯狗淡淡地说了一句:“全部投降吧。”

  “知道刘先生是什么人吗?劝你赶快……”

  赵剑一边分散着疯狗的注意力,一边向前挪着步子。疯狗当职业佣兵十几年,厮杀无数,只一个眼神便洞察了他的企图,匕首一转,刀口又深了几寸。

  “我说,投降!”

  刘静云身子一颤,雪白的牙齿快要将嘴唇咬出了血来!见疯狗来真的,赵剑不敢再轻举妄动,手上一松,暗藏在袖中的一把飞刀坠落在地。

  “退到楼下去,快!”

  “赵叔叔……救我。”

  “别怕,小姐,我们一定会救你的。”

  刘静云低声央求,白嫩的脸上满是泪水,望见赵剑退了回去,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恐惧。

  疯狗收刀,拔出斑蝰蛇手枪来到护栏边上,黑洞洞的枪口早已瞄准了刘静云的小脑袋,冷眼望着亓元、阿明:“你们两个,把暗藏的飞刀丢掉,退到一楼!记住,我的话不说二遍。”

  阿明和亓元看向赵剑,后者默然点头,两把飞刀就同时落地,三个保镖一齐退下楼去。

  “喂,朋友,我们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了,请放了我家小姐。”

  三个保镖静候在楼梯口,若有风吹草动,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来救人!

  疯狗站在护栏边上,以胜利者的高姿态俯视着下面。他居高临下,整个房子的内景尽收眼底。赵剑等人将一只手都贴在身体靠后位置,疯狗心里很清楚,他们身上肯定不止这几把飞刀。不过,他并不担心,只要刘静云还在他手上,就没有人敢乱来!

  疯狗一时兴起,拎起刘静云让她坐在护栏上,一边饶有兴致地俯视着赵剑:“听说你们老板特别有钱?不知道我手上这个丫头值多少钱?”

  一楼到三楼有十几米高,刘静云早已吓破了胆,坐在护栏上嘤嘤地哭,面如土色。

  一向和善的王妈哪里见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心头一惊,气血上涌,顿时昏死过去;阿明、亓元站在护栏底下,随时准备做肉垫救人;赵剑一手握住藏在后腰际的飞刀,一边向楼梯口靠近,随时准备冲上去和这个疯子拼个你死我活!

  “钱不是问题,只要我们小姐没事!”赵剑故作镇定道。

  “你……做得了主吗?”

  “没问题!说吧,你要多少钱?”

  “No!No!No!”疯狗轻笑摇头道,“说得好像我很功利一样!”

  赵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外表邋遢的外国男人心理素质非常好,几番交锋下来,丝毫不漏破绽!反倒是他们这边,徒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云华集团50%的股份,否则,立刻把这个小丫头丢下去!”

  此话一出,赵剑等三个保镖同时愣住了。50%的股份,以云华集团目前的运营状况,大概在10个亿左右,这恐怕是新区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绑架敲诈案!

  “这么大的事情,我做不了主,必须要刘先生亲自定夺!”

  “那就是说,不行咯?”疯狗嘴角一勾,皮笑肉不笑,表情阴险而恐怖。

  “等一下,你……”赵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冷彻的寒意从心底油然而生,瞬间袭遍全身!

  疯狗向后撤了一步,右手在刘静云背后一推,她的身子向前一倾,整个人就直直地栽倒了下去!

  “小姐!”赵剑一声惊呼,思维一瞬间失去平衡,“阿明、亓元,接住!”

  砰!话未落音,赵剑只觉心口一震,一股眩晕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思维顿时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胸前是一片刺眼的鲜红色!

  “妈妈……”刘静云从十几米高的三楼直坠下来,阿明和亓元不顾自身安危,在护栏下方张开双臂接人。

  砰!又一声沉重的枪响在屋子内回荡,阿明身体一抖,一颗子弹正中眉心!

  噗——亓元胳膊一坠,他稳稳地接住了刘静云!怀里的刘静云被吓晕过去,那一瞬间,亓元古板的面孔终于有了变化,眉宇间流露出一份少见的欢喜。但就在这时,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左肩头,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伤口中喷涌而出!亓元强忍着剧痛,单腿跪倒在地,将怀中熟睡的刘静云放下,右手悄悄绕到身后,仰头望着三楼。

  砰!又是一声枪响,才拔出的飞刀悄然坠地,鲜血从他的右肩头喷溅出来,染红了大半个肩膀!

  疯狗扶着红木扶手慢慢地走下楼来。雪白光洁的地板上,刘静云侧躺在亓元身边,粉色的面颊、隽秀的面孔,安然沉睡,气息均匀而恬静,宛若坠入凡尘的天使,对刚才悲惨的一幕浑然不知。

  疯狗抱起沉睡的刘静云扛在肩头,正欲离开,忽然感觉到右脚被绊了一下。恍惚中,一双愤怒而坚定的目光正瞪着他:“放……放开小姐!”疯狗稍一抬脚,轻易就从亓元手中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径直朝门口走去。

  砰!响彻的枪声穿过防弹门,随着清冽海风,飘散而去。

  寒风呼啸的西伯利亚冰原上,茫茫冰川绵延数千公里,西南部茂密的针叶林带一片漆黑幽静;稀薄的空气层,深蓝如墨的夜空中,璀璨耀眼,繁星点缀其中,似在漆黑浓墨中撒入一颗颗闪烁的宝石,绚丽夺目!

  彻骨寒风中,巨大的钢铁穹隆基地隐匿在冰川之中,形成一道绝佳的天然防护屏障。

  基地北面十几公里之外是茫茫的北冰洋,东、西、南三个方向几公里之外各有一座瞭望高塔,三束远程探照灯每隔数分钟都要在基地周围扫视一圈,彼此交替,接连不断。

  和基地主体相比较起来,十几米外的一栋小型建筑要渺小许多,几乎完全在冰雪的掩盖之下,从外面绑架来的孩子全部被关押在这里——冰窖。两扇厚厚的铁窗被寒冰封死,唯一的通道就是那扇近两米宽、三米高的厚重大铁门。

  一、二、三层楼住着冰火的少年集训组,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便住的。

  三楼人少,空落落的看不见几个人影,够资格住在这层的人,全都是冰火成功锻造出来的少年杀手,通过最后生死考验后,便可成为能完成特殊任务的少年杀手,桐谷千代就是这少数人之一;二楼是层层筛选出来的种子少年,在几轮严酷的比试选拔淘汰后,只有少数人能进入三楼;一楼住的人数最多、最杂,也最脏乱,全都是刚刚从世界各地绑架而来的少年,自负、莽撞、无知、懦弱,各色性格混杂其中,最终,他们之中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够在这冷酷无情的少年杀手培训基地生存下来!

  让人意外的是,整栋建筑看不见一个守卫,在皎洁月色下就像一个无魂幽灵,落寞而孤寂!

  静寂之中,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基地内出来,在周围徘徊十几分钟后,顶着寒风,朝这栋毫无生机的冰窖走来。

  一入夜,除了三个瞭望高塔上的远程探照灯,整个基地都沉寂在一片黑暗中。

  高高竖起的衣领遮挡住了寒风,吴劫的眼睛直盯着十几米外的冰窖,一刻也不曾挪开,面色严峻。两把手枪藏在身体两侧,一把贴身匕首别在腰间,这是他今天搞来的全部武器。除此之外,树林里还停着一辆破旧的改装吉普,里面放着简单的几件衣物和干粮,这是今晚他们逃亡的全部家当!

  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只几分钟,吴劫就轻易来到冰窖门前,竟然没碰到一个守卫!细想之下,也在情理之中。茫茫冰原绵延数百公里,寒风凌厉,低温难耐,只要严格控制御寒衣物和食物,就不用担心有人会逃跑!在没有足够食物和棉衣的情况下逃入冰原,不用十分钟,就会被冻成一尊冰雕!

  吴劫双手扪住厚重的铁门,用尽全力向一侧推,咔咔咔——厚厚的铁门竟然被挪开半米宽!吴劫身形一晃,闪进门去,一阵彻骨寒风跟着他灌了进去。

  整栋楼层没有一点儿光亮,死气沉沉的,只有呼呼的寒风不断地从身后吹进来。静下心来仔细聆听,才能在这无尽黑暗中听到每扇门后面微弱的呼吸声,偶尔会有嘤嘤的抽泣声混杂其中。

  咚咚咚,吴劫轻轻叩响房门,里面嘤嘤的抽泣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杂乱的碰撞声,持续一分钟后,嘈杂的声音淹没在黑暗中,四周再度陷入让人窒息的死寂。吴劫再度敲门时,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手枪。

  “救……”一个声音才刚刚响起,立刻偃旗息鼓,像被人突然捂住了嘴。

  “谁?”黑洞洞的房间内传来一个低沉略带惊恐的声音。

  “开门,我是来救你们的。”

  隔着一扇冰冷的铁门,里面一阵喃喃细语声在黑暗中飘荡。声音很轻、很飘,仿佛几个人聚在一起低声议论。咣当!一道沉重的撞击声在黑暗中猛然响起,声音震彻了整个楼层,好像有人撞在了铁门上!

  接着又传来几道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后,暗黑色铁门从里面拉开了,两个身影从屋子里忽然蹿了出来!吴劫向后一个闪退,左手隔开,右手已经拔出手枪!当他看到两个孩子惊恐和无助的眼神时,松开了手枪:“别怕,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带我走,我要回家!”

  “我想我妈妈!”

  黑暗和恐惧让两个孩子失声哭了起来。在他们的感染下,又有几个孩子出现在门口,他们怯怯地望着,不敢贸然决定。

  “别怕,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吴劫一伸手,岂料几个孩子竟然惊恐地后退,又缩回到了黑暗中去。吴劫一怔,看来他还没有完全获得这些孩子的信任。

  借着从门口照射进来的微弱光亮,吴劫依稀看见两个孩子的模样,黝黑的肌肤、卷曲的头发。光线很差,躲在屋子角落里的孩子根本看不清样子。

  “你们叫什么名字?”

  “缔普。”

  “纳。”

  “我现在要带你们离开这里,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嗯!”

  “我不要死在这里!”

  两个孩子回答得很肯定,似乎在这之前早已做好了决定。就在这时,黑暗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声音轻柔,略有嘈杂,由远而近,慢慢走来。

  有人来了?

  吴劫屏住呼吸,两只手慢慢垂下。在那轻柔的脚步声仅一步之遥时,他猛然转过身去,一手持枪,一手紧握匕首。当枪口斜向下对准一人的脑袋时,匕首也稳稳地抵在了这人的喉咙上!

  两双隐晦混浊的眸子犹如黑暗中的几团小鬼火,和吴劫犀利有神的目光相撞,短暂惊慌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显现出和他们这个年龄段极为不相称!

  居然是被疯狗在雪地里暴打的那两个孩子!惊愕之余,吴劫收回刀、枪,轻问一句:“你们也想跟我走吗?”

  “你是什么人?”卡托不答反问。

  “我是中国军人。”吴劫忽然顿住,神情瞬间黯淡下去,“曾经是。”

  “我会救你们出去,如果你们不愿意留在这里,可以一起跟我走。”

  “你们逃不掉的!”卡托木然道。

  “相信我。”吴劫盯着小家伙隐晦、混浊的眸子,面容坚定地道,“我们的时间不多,如果你们想走,跟紧我。”

  这时候,一楼几乎一半以上的房门都打开了,每扇门前都站着两三个孩子,他们迟疑着,没有人敢擅自离开。

  大铁门只敞开了半米宽,朦胧的月光照射进来,楼道内一片阴森惨淡。吴劫左手持枪,绕过卡托和比尔,沿着狭长的走廊,直朝着敞开的大铁门奔去。

  “我要回家!”

  “我也要走!”

  缔普和纳擦去脸上的泪水,没有犹豫,跟着吴劫的背影直追了上去。这一下,还站在门口迟疑不决的孩子慌了神,左顾右盼一番,也跟了上去。不多一会儿,竟有十多个孩子跟在吴劫身后一起逃走!

  叮——

  眼看吴劫带着十几个孩子就要离开冰窖,突然黑暗中火光一闪,一颗子弹正射中大铁门,尖锐刺耳的撞击炸裂声撕破了黑夜的死寂!

  枪声响起的同时,幽幽的黑暗之中,伴随着十几个孩子的尖叫声,他们抱头蜷缩到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

  吴劫不甘示弱,身子一转,左手持枪,当,当,两个点射回敬过去!

  电光火石间,楼梯拐角处一个黑影倏忽一闪,避开了子弹。吴劫也躲到门外,依附厚厚的大铁门和敌人拉开架势!

  “你们逃不掉的!”漆黑一团的楼道里传来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吴劫一惊,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

  “你是谁?”吴劫低声问道。

  “桐谷千代。”一个小巧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和门外的吴劫对视一眼,她慢慢地从楼上下来。见她两手空空,吴劫从铁门后闪身出来:“为什么要偷袭我?”

  “我只要想警告你们,别妄想从这里逃走。”

  “你甘愿留在这里吗?”吴劫直接道。

  “没人能活着穿越几百公里冰原。”

  “我自有办法。”

  这时,桐谷千代已下了楼梯,阴森惨白的月光下,她单薄的身子愈发显得娇小,眼神冷漠,长长的、乌黑的头发一直垂到后背。和吴劫对望数分钟,这双略显稚嫩的眼神竟然毫不胆怯!

  “你想要阻拦我?”吴劫冷冷道。

  “我对你们的死活没兴趣。”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在这里,在外面,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这样,再见了。”

  见吴劫要走,桐谷千代上前一步:“怎么,不握个手吗?”

  暗色的月光下,一只白皙的小手伸了出来,吴劫迟疑片刻,还是缓缓地伸过了手去。

  唰!桐谷千代猛然收手,一头黑色长发甩了过来!吴劫只感觉手背一麻,等他缩回手时,手背上多了两道细长的刀口!

  几乎同时,黑色长发又贴身甩飞过来!吴劫向后一闪,脚跟还未站稳,一记凌厉的飞脚直朝着他的小腿踢过去!

  黑暗中,几道银光左穿右刺,短小锋利的匕首直朝着吴劫小臂、侧肋刺过去!

  桐谷千代身形娇小,发刀、刀刺、拳脚,进攻起来得心应手,如行云流水一般!反倒是吴劫处于劣势,只能避开锋芒,仓皇拆招。

  几番过招后,吴劫逐渐摸清了这个桐谷千代的路数,这个小丫头攻势虽然猛烈,防守却相当薄弱,八分攻两分守,和龙靓的套路有几分相似。趁着她一刀横刺过来,吴劫顺手牵羊,右手瞬间化作掌刀,在她的手背上猛地一拍,桐谷千代手中的匕首便清脆落地!

  这一下,她乱了分寸,就地一个翻滚想要捡起匕首,手还未伸出去,吴劫一记侧踢就横扫过来!

  两人力量悬殊,吴劫全力的一脚自然是桐谷千代承受不住的!她只能就势闪到一边,还没来得及再次出手,咔嚓,吴劫手中的枪已经瞄了过去!

  “哈哈哈哈……”让人意外的是,面对吴劫手中的枪,桐谷千代居然大笑起来,稚气未脱中带着几分邪气,在这黑夜中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

  “早就听雪狐教官提过中国陆军蓝剑特种部队吴中队的近身搏杀尤其精湛,令人望而生寒。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很难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对于这种杀人伎俩竟如此崇拜,冰火是让人坠入邪恶的地狱!

  “希望你们能够穿过这茫茫冰原。”桐谷千代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怪异,“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

  吴劫向躲在黑暗中的孩子们做一个手势,让他们先离开。几束怯怯的眼神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绕过吴劫直朝着敞开的铁门跑去。

  吴劫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十几个孩子依次离开,一边警惕地望着站在楼梯口的桐谷千代。这个小女孩儿脸上的笑容太邪了,谁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再次偷袭。

  “再见。”等到十几个孩子全部离开,吴劫这才收枪,望着桐谷千代退出冰窖。

  咣当!一道沉重的撞击声在寒夜中响起,厚厚的大铁门将一行人隔绝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桐谷千代面无表情地转身上楼,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熟悉的号码:“你的客人要带着十几个小伙伴离开了。”

  一阵寒风吹过来,十几个孩子顿时真切地理解了寒冷的含义,汗毛倒竖,牙齿打战,穿透到骨子里的冷。不到几分钟,他们逃跑的速度明显慢下来,有几个孩子已经抱成一团相互取暖。

  “快跑,别停下来!”吴劫厉声呵斥道。

  “等……等一下。”

  “我们……冷……冷,暖……暖和……”

  他们全都是新来的孩子,根本没适应这彻骨的低温,何况他们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这就是冰窖没有警卫把守的原因,根本没人敢逃跑!

  纵然心中百般不舍,吴劫心里清楚地知道,他们再停留几分钟就会被冻成冰雕!

  他心下一狠,几步走到扎堆的孩子跟前,把他们全部推开:“快点儿跑!”

  “我……我不……不走了。”

  “……我要回……回去……”

  “再坚持一下!在前面的树林里我给大家准备了衣服,还有一辆车,只要再坚持一下,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果然,这番话很奏效,三个年龄稍大的孩子已经跑起来。在他们的带动下,其他孩子也跌跌撞撞地朝着树林小跑过去。

  不知何时,漆黑的夜空中又飘起了片片落雪。吴劫正要跟上去,忽然发现队伍最末还有一个孩子呆呆地蹲在雪地里。他几步快跑过去,在那孩子肩膀上拍一下:“喂,孩子……”

  在触碰到孩子身体的一瞬间,吴劫愣住了,一股清冷的寒意从掌心瞬间蔓延到全身。小男孩儿一歪,直直地倒在了雪地里,身体还保持着刚才的蹲踞姿势。

  吴劫望着孩子冻僵的尸体,脑海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雪地里。

  “汪汪汪……”一阵狂躁的犬吠打破了寒夜的寂静,和肆虐的狂风一起在黑暗里咆哮起来!十多条阿拉斯加犬拉着几辆雪橇风驰而来,不多时,又一辆四驱敞篷越野从基地蹿出来,雪狐站在副驾驶位上,端着一把AK-47,银色风衣在寒风中呼呼作响,威风凛凛!

  吴劫被阵阵犬吠声惊醒,猛一回头,一眼就看到敞篷越野上手持AK-47的雪狐!她的身边,五个荷枪实弹的枪手站在雪橇上,一手勒着缰绳,单手持枪,火速朝他们逃走的方向追过来!

  来不及多想,吴劫拔出手枪,两个点射,放翻一架雪橇后开始撤退!嗒嗒嗒——雪狐和其他四个枪手一齐举枪还击!密集的弹雨呼啸而来,满是积雪的雪地里一瞬间多了无数个小窟窿!噗,一个跑在队伍最末的孩子中枪倒下了。他在雪堆里抖了几下,再没有动静。

  吴劫脚步慢了一点儿,朝他回望一眼,决绝而去。有些时候,必须要做出牺牲。

  雪狐站在副驾驶位上,黑洞洞的枪口随着前面百米外的一个小黑点儿一起移动。突然,她的食指一扣,嗒嗒嗒,三个连射!一个孩子身体突然一颤,后背上就多了一个血窟窿,鲜血很快将他薄薄的单衣染红了一大片。一阵困意袭来,他眼前一片眩晕,“扑通”一声就栽在了雪地里,莹白的积雪很快被血液染成一片暗红色。

  涉世未深的孩子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两个胆小的孩子顿时软了腿,一下瘫在地上,眼神呆滞,身体瑟瑟发抖。这时,一阵密集的弹雨横扫过来,两个孩子中弹而亡!

  “快跑,不要停下!”

  “前面就是树林,上车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卡托和比尔是冰火的老成员,身手、敏捷性和胆量都比普通孩子更胜一筹,他们冲在队伍最前面。

  这时,四架雪橇后面又蹿出两辆四驱越野车,两个机枪手将火力焦点对准雪地里奔跑的八九个孩子,疯狂扫射!炽热的子弹在黑幕中画出一道道耀眼的光痕,像漆黑夜空中闪过的流星雨一般!

  光痕落定处,不断有还在奔跑的孩子突然倒下。在离前面的针叶林还有十多米距离时,原本跟在吴劫身后的十多个孩子,除了卡托和比尔,就只剩下一个幼小的缔普!

  远远地,两束远程探照灯强光交叉照射过来,将吴劫等人完全暴露在光圈中,变成了吸引弹雨的活靶子!吴劫蹿入树林,在一处高耸的雪堆前停下,抓住伪装帆布猛一掀,几厘米厚的落雪飞到天上,一辆草绿色改装的吉普车赫然出现在雪地里!

  吴劫跳上车发动引擎:“快,上车!”

  卡托、比尔紧跟着跑过来,一手扶着车身,纵身一跃,直接跳上后座!吴劫打开侧门,冲外面的缔普挥手道:“快,小姑娘,你可以回家了!”

  小姑娘冻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她向着吴劫伸出手来。

  嗖——一道强劲的风声从缔普身后急速驰来,她的身子一颤,手还没触摸到车子,胸脯上立刻炸出一朵绚丽的血花,迅速蔓延开来!

  狙击手!吴劫心头一震,缔普的身体已被子弹打穿,她安静地伏在雪地里,距离吉普车只有一米之遥!后面的追兵已经到了林子外面,疯狂的子弹把吉普车打得叮咚直响!卡托和比尔全部趴在车里,被子弹打得抬不起头来!

  缔普身下的雪已经被血水染红了一大片,呈现出隐晦的暗红色。吴劫踩下油门儿,吉普车从雪堆里蹿出来,沿着两个瞭望塔中间的方向飞驰而去!两束探照强光一齐照射过来,追随着吉普车一齐远去。车手拉卡见吉普车渐行渐远,提议道:“雪狐,这个中国小子有点儿能耐,塔上有我们的狙击手,要不要打掉他?”

  雪狐收起AK-47,一屁股坐下来:“算了,放他们走吧!”

  “放他们走?”拉卡一愣,“虎鲨那边怎么交代?”

  “我们要的是吴劫真正融入冰火,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这也是虎鲨的意思。”

  四驱越野车在树林前一个甩尾稳稳停下,后面十几条阿拉斯加雪橇犬也渐渐慢了脚步,最后在越野车周边停下来,训练有素。人和狗一起,目送着雪夜里的潜逃者。

  十多个小时后,吴劫已经身在中国新区市内。看到卡托和比尔进了派出所,吴劫松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那些在逃跑路上倒下的孩子们,只能永远在冰原上长眠了。

  漫步在街头,吴劫像是丢了魂儿,他16岁特招入伍,之后一直在蓝剑特种部队,脱下军装,他忽然没有了生活的目标,像一具行尸走肉,漫漫前路看不见任何希望。

  突然间,吴劫发现除了军队,他再无其他容身之处!

  冷酷的外表、骨子里的斗狠情绪、沉默寡言、极不善人际,他与时代脱节,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小姐,给我一瓶水。”

  “你的水!”

  接过水的时候,吴劫明显感觉到女店员鄙夷的眼神,他低下头才发现身上仍穿着从冰火逃出来时的那件衬衫。雪白的衬衫变成白一块灰一块的迷彩服,雪水沾上泥土,脏污不堪!

  咕咚,咕咚,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一瓶矿泉水不到半分钟就成了空瓶。吴劫游魂一般在街上晃着,在考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他猛然间就站住了,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刚刚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吴劫转过身,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抱着小女孩儿过马路。小女孩儿一头清秀长发披散在肩头,白色连衣裙乖巧可爱,可惜看不见她的脸;男人穿一件浅色牛仔裤、格子衬衫,头上戴一顶蓝色棒球帽,金发卷发从帽檐下伸出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疯狗?

  吴劫心头一惊,自从上次在冰火见面之后,就再没有见过这家伙露面,原来跑到新区来了!等一下,他怀里的小女孩儿是谁?他记得疯狗说要亲自挑选种子杀手,难道这个小女孩儿就是他挑中的人选?想到冰火的人间地狱,一股愤怒涌上吴劫的心头!

  吴劫悄悄地跟了上去,这次,他要跟疯狗这个杂碎说拜拜!

  时值正午,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疯狗一手抱着小女孩儿,混迹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儿。吴劫远远地跟在后面,和疯狗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跟了一条街,疯狗忽然放下小女孩儿,领着她进了一家心粥馆。

  为了不打草惊蛇,吴劫绕到街对面,在一家超市里隔窗注视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午餐时间,心粥馆里人满为患,每张桌子前都坐满了人,即使这样,就算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吴劫还是一眼就找到了疯狗。然而,让他惊讶万分的是,疯狗旁边的小女孩儿居然是刘静云!

  刘云是新区市的互联网经济人物之一,经常出席各种活动、会议;刘静云是他和罗静的独女,经常会出现在各种活动现场,吴劫作为安全保障后援,对她自然印象深刻。

  以吴劫的身手,自然不会惧怕疯狗,但他是在逃人员,一旦纠缠起来,势必会引来警察,想再脱身可就难了!他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然而,铃声还未响起,却又把电话挂断了。

  “哎,哎,昨天看《青云志》了没有?李易峰真是太帅了!”

  “嗯嗯,看了!看了!赵丽颖超美的说!”

  旁边,一对聒噪的年轻男女在大声谈论着什么,旁若无人,吵吵闹闹,丝毫不在意从旁边投来的几束异样的目光。吵闹的声音让吴劫心烦,他一瞪眼,正好看到男孩儿放在桌上的手机。

  “手机用一下。”吴劫一声招呼,iPhone6已经拿在手里。下一秒钟,吴劫傻眼了,按了几下屏幕还是黑的,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用这玩意儿!

  年轻男女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云里雾里。顿了两秒,男孩儿才回过神来,上来就要抢回手机:“你谁啊你?”

  “你这个人真是的,怎么乱拿别人电话?”

  吴劫对两个人的话充耳不闻,还在专注研究手里的小玩意儿。

  在女孩儿面前吃了闭门羹,男孩儿感觉面子上挂不住,不由分说,上来就抢手机。吴劫的眼睛还盯在手机上,看也不看他一眼,身子一闪一避,让男孩儿每次都扑空。

  看男孩儿窝囊无能的模样,女孩儿忍不住笑起来。这一下更刺激了男孩儿,他气急败坏,腾一下站起来,一手揪住吴劫衣领,怒气冲冲道:“还我手机!”

  吴劫没抬头,肩膀向后一歪,接着又向前一顶,男孩儿“咣当”一屁股坐了回去。这一下,女孩儿坐不住了,怒目圆睁:“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抢手机,还打人!”

  面对黑乎乎的屏幕,吴劫终于放弃,手机还了回去:“帮忙,发条短信,快!”

  男孩儿这才注意到吴劫一头精短的头发,目光阴冷,面色不善,拿回手机便不再追究。女孩儿得理不饶人:“为什么要帮你?野蛮人!”

  男孩儿悄悄对她递眼色,低声道:“玲,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明明是他……”

  吴劫一手捂住她的嘴,目不斜视,直盯着男孩儿的眼睛:“1386……”

  不知道为什么,那双冷漠的眼神中似乎有一股让人不可抗拒的魔力,男孩儿解锁屏幕,望向吴劫。

  “刘静云,心粥馆,速来!”

  男孩儿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不再说话,疑惑道:“就这个?”

  “发!”

  “谢谢。”

  做完这一切,吴劫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观望着街对面的情况。七分钟后,疯狗一手牵着刘静云从心粥馆里出来,左右观望一番,径直朝前走去。吴劫从超市里出来,隔着一条街远远跟在他们后面。

  日头偏西,骄阳炙烤着大地,街道上人少了许多,稀稀落落。吴劫怕被对方发现,脚步不自觉又慢了一些。

  穿过两条街,繁华的市中心已在脑后,前面出现了一栋栋规划整齐的住宅楼区。

  疯狗牵着刘静云在前面街口拐弯,后面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吴劫小步快跑过来,在拐角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这边却已杳无人影!

  人呢?

  吴劫仔细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这才从拐角出来,一边向前踱着步子,一边左右仔细搜索。

  咚咚——疯狗从一个楼栋里出来,冷眼望着前面几米外的尾随者:“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吴劫一怔,自己居然被疯狗发现了!他舒了一口气,既然这样,也不必再躲躲藏藏的了。他慢慢回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疯狗迟疑片刻,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雪狐果然没猜错,你还需要一个过渡期。”

  吴劫一愣,吃惊道:“她猜到我要放走那些孩子?”

  “废话!要不是她故意放水,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从冰火逃出来?你太高看自己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很看好你,所以向虎鲨求情,希望你不要害了她!”

  “虎鲨?”

  疯狗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你该不会以为黑火真的被消灭了吧?虎鲨这号人物怎么可能轻易死掉!黑火灭亡只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金蝉脱壳之计,在几乎没有任何阻挠的情况下,他创造了生命力更加顽强的冰火!”

  三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围剿,每每想起,吴劫还是记忆犹新,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它居然是一个局,蓝剑消灭的只是幕后黑手虎鲨的一副臭皮囊而已!

  心粥馆半条街外,一辆深蓝色的特警车嘎吱一声稳稳停下。凌峰、龙靓一前一后下车,径直朝几十米外的心粥馆奔去。午餐时间已过,心粥馆里满满的人流已散去大半,一眼望去,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尽收眼底。

  几个服务员正在店里收拾桌子,凌峰几步过去出示了警官证:“你好,我是警察,请问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女孩儿?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

  “中午来这里吃饭的小女孩儿很多啊,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刚才人太多了,没怎么留意。”

  “有没有孩子照片?我帮你留意一下。”

  几个店员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都是些闲聊之类的废话,没有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咱们来晚了一步,人已经走了。”

  “消息可信吗?”

  “不知道,不过根据我的直觉,应该是真的。”

  “谁发的短信?”

  “一个陌生人,我回过电话,对方说是代别人发的,那人已经走了,好像在跟踪什么人。”

  “会是谁呢?”龙靓疑惑道。

  “我有一种感觉,短信是吴劫发的。”

  “吴劫?他不是跌下悬崖死了吗?”

  “他只是跌下悬崖,没人确定他已经死了,甚至连搜索队也没有找到尸体。”

  “瀑布水流太急,也许早已给冲到下游去了。”

  “我不知道,就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凌峰留下一个电话,正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请问,你们找的小女孩儿,是不是刘静云?”

  凌峰转身,只见一位娇小玲珑的女店员站在身后,正怯怯地望着他。

  “你见过她?”

  “刚才有一位外国男人带她来吃过饭,我觉得奇怪,想问几句,可是生意太忙了没顾得上。一忙活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刚才听你一说我才想起来!”

  “你认识她?”

  女店员浅浅一笑:“我怎么可能认识她这样的富家千金!刘先生是本市经济人物,我在电视里经常看到刘小姐,自然不会认错!当时我就奇怪,刘小姐身边应该有贴身保镖保护才对,怎么会跟着一个流里流气的外国人!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都怪我,那个时候过去问一下就好了!”

  “没事,她只是走丢了,我们正在寻找。”凌峰轻描淡写地道,“你看到他们往哪里去了吗?”

  女店员秀眉紧蹙:“当时人太多了,没太留意,好像是……那边!”

  “谢了!再看到他们,打这个电话!”凌峰“唰唰”地写下一串数字留在桌上,“疯狗对这里不熟悉,应该还没走远,追!”

  静悄悄的大街上看不到半个人影,天气闷热干燥,茂盛的树冠里知了一声一声聒噪地叫着,此起彼伏,连续不断。

  刘静云被疯狗挡在身后,只露出半个侧脸,胆怯地说道:“叔叔,救我。”

  “你千里迢迢跑到新区市来,就是为了一个小姑娘?”

  疯狗露出他特有的阴笑:“她可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儿,她可是刘云的女儿!”

  “既然知道,你就更不应该招惹他,以他的势力,你不怕引火烧身吗?”

  “NO!NO!NO!这样才更好玩儿!你不觉得把一个弱不禁风的温室里的花朵变成经历严寒磨砺的雪莲,是一件很艺术的事吗?”

  “丧失人性,狗屁不通!”

  和这种疯子多说无益,吴劫反手拔出了藏在后腰的野战刀,一步步向前逼近过去。纵使天气炎热,野战刀闪出的寒光亦让人遍体生寒!

  “上次在基地里让雪狐搅了局,这次一定要和你分出高下!”

  疯狗在刘静云后颈部来了一下,小姑娘立刻昏倒在地。他显露出兴奋而狰狞的笑容,拔出一把军刺,迎着吴劫直冲了上去!

  两个人都是有丰富实战经验、近身厮杀的好手,在毫无约束之下的搏杀,更是异常激烈!

  刺、削、剥、掠,刀刀见血;劈、斩、扫、突,直逼要害!

  这时候,附近几栋楼上有人发现角落里有两个人在打斗,纷纷站在阳台上观望起来。

  距离不太远,两人手中锋利的匕首清晰可见,一个年轻女人吓得花容失色:“有人在打架,快拨110报警!”

  她的男朋友轻轻给了她一拳,鄙视道:“傻帽儿,瞎掺和什么你!你见过有人这么打架?人家肯定是在拍电影!”

  听他这么说,年轻女人稍稍放松下来,她环顾周围,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不对,如果是拍电影,怎么只有两个人,摄制人员呢?”

  “你懂什么,人家肯定是在直播,低成本,高收益,现在最火的就是这个!”

  叮叮叮,锋利的野战刀和军刺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几个回合下来,两个人各为攻守,不相上下。

  疯狗一个冷笑:“刀玩得不错,试试拳脚如何?”

  “没工夫和你闲扯,放人!”

  唰,吴劫踢飞地上一块巴掌大的石头,野战刀紧随其后,直朝对方心口扎过来!疯狗连闪两次,避开飞石和刀口,左手一划,锐利的军刺横扫过来,将吴劫逼了回去!

  这时,附近居民楼阳台上观望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好奇心重的人甚至下楼,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手拿着手机,若是情况不对,随时准备报警。

  吴劫、疯狗各自飞起一脚,正中对方胸口,砰,砰,两人退了回来。

  疯狗眼睛一瞄,眼睛余光里多了几个模糊的人影:“喂,有人过来了,再纠缠下去,咱们谁也走不了!”

  “怕了?放人!我可以放你一马。”

  “哼,笑话,我在这边又没有案底,怕什么?顶多就是拐卖儿童,倒是你……”疯狗脸上露出一丝狞,“别忘了,你杀了一名特警,你现在是逃犯!”

  “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送进监狱!”吴劫咬牙切齿地说道。

  “谋杀特警、袭警、勾结境外势力,这些罪名,足够把你枪决!我呢?只不过拐卖儿童未遂,以虎鲨的势力,不到一个月就能把我弄出来!可惜了吴影,这辈子都要背负罪名!”

  吴劫眼中快要喷出火来:“闭嘴,你不配提我女儿的名字!”

  “她可是虎鲨精心培训出来的杀手,也算是我的半个学生,只可惜,第一次执行任务不利,就被你们的特警击毙了。”

  “浑蛋,我杀了你!”吴劫被疯狗的话彻底激怒,不顾眼前处境,拔出手枪就向疯狗连开两枪!

  疯狗是职业佣兵,大小战役参加了几十场,吴劫拔枪时他便已洞察先机,“唰”地一下闪身到楼道内隐藏了起来。枪声一响,原本想过来凑热闹的人立刻傻了眼,掉过头去拔腿便跑!

  机不可失!吴劫收起野战刀,几个快步朝躺在地上的刘静云跑过去。这时,疯狗从楼道里出来,拔出手枪“啪啪啪”连续几个速射,吴劫迅速闪到一棵树干后躲藏起来。

  啪啪啪,两个人各自藏在掩体后面,不断向对方射击,刘静云就躺在他们几米远外的地方,可就是没人能靠过去!突然,街道拐角蹿出一辆蓝色特警车,直朝着这边驶来!

  “喂,警察来了,你还要再纠缠下去吗?”

  “你跑不了!”

  疯狗冷冷一笑:“别意气用事,别忘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一阵沉默,疯狗早已将吴劫的心理洞察了八九分,他从掩体里出来,径直朝昏迷的刘静云走去。黑洞洞的枪口一直瞄准着他,吴劫心如弓弦,却始终没有扣下扳机。看着疯狗抱起刘静云继续跑路,吴劫心下一狠,循着他的身影追了过去。

  蓝色特警车由街道尽头缓缓驶来,即将进入这片安静的住宅区时,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两个人影倏忽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龙靓惊异道:“快看,前面那两个人!”

  凌峰面色凝重,眉宇紧蹙,望着一闪即逝的模糊影子:“那两个人的背影……有几分眼熟。”

  “大热的天,居然还戴着一顶帽子?”龙靓不解道。

  “他旁边的那个人,感觉很怪。”凌峰幽幽道。

  “你认识?”

  “有几分像……吴劫。”凌峰缓缓道。

  在两栋楼之间的开阔草坪上,蓝色特警车猛地掉过头来,沿着来路朝警局急速驰去。凌峰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目光愈发坚定。

  七八个小时后,两人已身在云南边境的茫茫热带丛林深处。

  轰隆隆的流水飞溅声不绝于耳,几米外就是几十米高的飞湍瀑布以千斤之势飞坠而下,飞瀑之下,是十多米深的深绿色水潭!置身这片生机盎然的茫茫丛林,才会顿觉人的渺小无助。

  “吴劫就是跌进了这个深潭?”

  “嗯。”凌峰望着前面一汪幽绿的水潭,那无尽绿色仿佛瞬间能将人吞噬,他的眼眸流露出一丝感伤,“几个小时后,我们的人下来搜索,可是并没有找到尸体。当时给出的结论是:水流太急,给冲到下游去了。现在看来,未必是这样,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你的意思是?”

  “吴劫掉下悬崖瀑布之后,可能被守候在下面的人救走了。”

  龙靓内心陡然浮起一丝不安:“那他去了哪里?”

  “他去了哪里不重要,我担心的是,救他的人居心叵测。如果整个事件是一场阴谋,吴劫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他的下落,在事件还没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局势前,让他看清真相。”

  一眼望去,杳无尽头的深林大树,绿荫层生,遮天蔽日;树冠之下,荆棘丛生,藤萝密布,根本没有路可走!亏得进入丛林前,两人做了简单准备,沿着瀑布往下游走,锋利的开山刀左劈右砍,硬生生在荆棘丛中杀出一条路来!不多时,原本高耸的地势缓和下来,急湍的瀑布流水也随之变缓,哗哗啦啦,渐行渐远。

  凌峰、龙靓跟着河流在丛林中走了几十分钟,茂盛的树冠之下,荆棘渐疏,藤蔓横生。几十厘米高的杂草丛中,一条不起眼儿的窄道藏匿其中。凌峰知道,那是大批人马从上面经过,践踏草丛后留下的痕迹。几天之后,茂盛的野草会将其覆盖,只留下一些极不起眼的蛛丝马迹,若不留心,绝难发现!

  踏进这条隐蔽的林间小道,循着前人的脚步在林子里穿梭,淅淅沥沥的流水声渐渐远去。

  隐蔽的林间小道越来越宽阔,头顶上郁郁葱葱的树林也逐渐稀疏,几十米外的缓坡上,一栋“庞大”的木质阁楼赫然出现在眼前。

  龙靓惊喜道:“看,那里有人!想不到这阴森的丛林边缘居然会有人家!”

  凌峰没有回应,犀利的鹰眼快速地在周围环顾一圈,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收起开山刀,朝那栋阁楼走去,一双耳朵顺着风声,仔细聆听着其中细微的风吹草动。

  他们走到近处才发现,这是一家小旅馆。虽然阁楼外表看上去斑驳灰暗,但结构依然坚固,饱经风雨,却屹立不倒。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和林子里的死气沉沉一个模样。

  凌峰踏上楼梯,低沉的脚步声清晰无比,根本不用通报。

  “小心埋伏!”龙靓低声道。

  凌峰右手靠后,轻触到隐藏在后腰的手枪,一手推门进去。吱——木门发出一个木然悠长的颤音,一个趴在桌上打瞌睡的男人抬起头,睡眼惺忪。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胖女人笑着迎上来:“请问你们是?”

  “路过。”凌峰淡淡道。

  胖女人眼睛一扫,面色不定。这茫茫大山、丛林绵延几十公里,连个鸟影子都看不到,路过这里?鬼才相信!不光是她,连龙靓也觉得凌峰的回答有失水准!

  龙靓脑筋一转,解释道:“别听他瞎说,我们是来这里旅游的,跟其他人走散了,顺着瀑布一直走,就到这里了。”

  “旅游?来这里?”一直趴在桌上打瞌睡的黑瘦男人插嘴进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颤颤悠悠地晃过来,懒散中隐藏着几分防备。

  凌峰眼睛一斜,这男人个子很矮,黑瘦黑瘦的,像一只小黑猴子,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一脸的贼相。

  “我们是驴友,喜欢在深山老林里钻来钻去!这一次,和其他人走散了。”

  “哦!”黑瘦男人才不管这些,伸手朝窗外一指,“看见没有?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大概四五个小时吧,就到镇子上了。”

  “赶紧回去吧,别在这林子里乱转悠,这里不安全,小心丢了性命!”胖女人好心提醒,似乎话里有话,黑瘦男人瞪她一眼,她立刻闭嘴,闪到一边忙去了。

  “我们想在这里住一晚,等等朋友,可以吗?”

  “不行,客满了!”黑瘦男人推托道。

  “我们给钱。”龙靓朝周围打量一番,“我们在这里站了半天也没瞧见一个人影,怎么会客满?老板,您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们开玩笑,没地方就是没地方!”黑瘦男人忽然火了,“劝你们趁着白天赶紧走!天色一晚,狼啊,狐狸啊,蛇啊都出来了,我也没地方给你们住!”

  凌峰不愿再浪费时间,掏出一直珍藏的蓝剑臂章在黑瘦男人面前一晃:“中国陆军蓝剑特种部队,你胆敢有一句谎话,决不轻饶!”

  听凌峰这么一说,黑瘦男人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贼溜溜的小眼睛躲躲闪闪:“我……我什么……什么也没做。”

  “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多嘴!”

  “是!是!”

  “几天前,是不是从瀑布上掉下一个人来?被人救走了?”

  “不……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还敢狡辩!没有证据,我们能找到这里吗?有一句谎话,枪毙!”

  龙靓在一旁看着两人怪异的表情,觉得好笑,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事情哪里轮到军方过问?也就吓唬一下这些法盲。

  这时候,那个胖胖的女人悄悄凑到黑瘦男人身旁,两人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黑瘦男人面色深沉,似乎在做艰难的抉择。

  凌峰眼毒,看出他有所动摇后,继续威逼利诱道:“你们知道被绑走的那个人是谁吗?蓝剑特种部队吴中队,军部已经来了命令,凡是参与本次绑架活动的人,一律严惩!”

  没几分钟,黑瘦男人的额头上就大汗淋漓,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侧脸流下来,眼神之中尽是恐惧:“我们只是传递消息,什么害人的事都没做!”

  “琼没有说谎,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胖女人也过来帮腔。

  凌峰盯着黑瘦男人混浊的眸子,在脑海中分析着其中内幕:“你只是负责传递消息?”

  “是的。”

  “然后会有人来把人带走?”

  “是这么回事。”

  凌峰环顾阁楼内的摆设,一楼只有简单的几张木桌木椅,柜台里零散地摆放着一些粗糙的日常用品和不知名的酒水,一条一米多宽的木楼梯通到二楼上。阁楼位于缓坡上的树荫下,虽然气温很高,但并不干燥,边边角角有很多巴掌大小的蜘蛛网。

  和外面的世界比起来,阁楼内提供的条件确实糟糕,但对于在丛林里穿梭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极难得的奢望!

  “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开一家旅馆,必然不是什么正经买卖,说吧,你们暗地里还干哪些勾当?”

  “没……真的没有什么,就是一点儿……小……小生意。”黑瘦男人闪烁其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龙靓一个眼神瞪过去,对方立刻吓破了胆。

  “我们就是放放风,这里是边境地区,哪边有违禁货物要出手,我通知对方来人拿货,赚点儿辛苦钱养家糊口。”

  “绑走吴中队的是什么人?”

  话说到这里,黑瘦男人神色一变,小心谨慎道:“这伙人不一般,装备精良!领头的是两男一女,长相凶悍,身上都刺着文身!对了,他们好像叫什么胡狼。”

  “胡狼国际雇佣兵团!”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黑瘦男人情绪高亢,“他们接到人就走了,前后不过几十分钟,时间上拿捏得很准!”

  “你能联系到他们吗?”

  “能!”黑瘦男人肯定道,“不过时间上要长一些,可能要十几个小时。”

  凌峰附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道:“明天日出的时候,你通知人来拿货,然后……”

  听到胡狼雇佣兵团也参与了上次活动,凌峰将最近发生的事件联系起来,猜测出整件事情的大致脉络。他心底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不但能搞清吴劫的下落,而且能打入敌人内部,为日后的反击搜集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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