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些什么臭活计?

  对于杜月笙这个人的劣迹,实在应该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

  小货并不指体积小或价值低的货,小货是黑道上的话,说白了就是偷逃海关关税的走私货,由轮船水手从**、新加坡等地带到上海,逃过海关,走私内地。

  经营这样的走私货,商家往往是很赚钱的(因为逃过了进口关税),所以有路径的商家店铺争相抢购。在与店家争买时,这些干抢收活计的泼皮无赖,就不得不搞定那些店家派出来收货的伙计。这些人的玩法,也非常的简单,摆出一副流氓凶相,进行赤裸裸的威胁。

  “侬(上海方言,即你)是掮了招牌格(有牌有号的固定商店),阿拉(上海方言,即我)是日吃太阳、夜吃露水格(身无定所的人)。识相点,放阿拉一条生路,否则要侬好看!”这几句话,不但告诉你,我是当地的地头蛇,而且告诉你,你的店开在哪条街哪条里弄,咱是清楚的,咱在自家的地头那是再熟不过的,如果你不识相,今天你硬是收了这些走私货,说不定某一天,你家的店铺就要遭殃。至于什么时候遭殃,遭什么样的殃,你尽可以展开你的想象力。这玩法,正是青年人杜月笙发挥自己的方言优势、人脉优势、地头优势、流动优势的地方,这样的玩法,对他来说,差不多也就是小菜一碟。

  拉船拉住的是江苏、浙江一带来的农家小船,这些小船是开往上海的,里面运的是蔬菜瓜果。即使今天,这样的小船也不少,大多是上海周边建设的菜蓝子工程的水上运输船。这些人在半路拦住小船之后,用电影里时常看到的那种武力威逼的蛮横手段,用大大低于市价的价格硬买。注意,他们不是强抢,这样,这些小船的主人无法报案,即使报案,公安方面也不好立案。因为毕竟双方之间是交易行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虽然里面有某种不公平的因素。低价菜、瓜、果到手之后,这些人再转手渔利。江浙的菜农,惹他们不起,不卖给他们的话,还更倒霉,只好一边哭着一边卖给他们。好不容易弄了一船菜,结果,走到上海城市的边上时,弄得差不多血本无归,能不哭吗?

  利用地头熟的优势欺负外地来的弱势,这样的人古已有之,他们是让正经的中国人最最瞧不起的人渣。那时的杜月笙干的臭活儿,至今某些地方仍然没有绝迹。狠狠地打击这类人,实在应该是市场监管人员、社会秩序维护的职责部门重点抓的工作之一。

  而拆梢是手段更加恶劣的敲诈勒索。1911年4月28日的上海《民立报》,报道了一则关于杜月笙拆梢的小新闻。能上报纸的新闻版面,从这里可以看出,杜月笙这伙人的玩法给社会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经不是在一般的级别了。报社记者从巡捕房那里了解到了杜月笙所犯案情的大体情形。

  人和客栈伙计吕和生、茶房朱彩心两人禀称:顾客自带烟枪正在吸烟,突然,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叫杜月笙,另一个叫张阿四。这两人径直走到那位顾客的身边,用严肃的声音说道:“你在客栈中私售洋烟,现在要立即拘解公堂,接受重罚。”说明一下,私售洋烟,属于逃税行为,那是要罚款的,严重的要坐牢。当然了,这里的烟,指的是鸦片。接着,两人告诉那位顾客,如果能出洋五元,可免于拘解。那位顾客是个生意人,不想多事,当即掏了钱给杜月笙。杜月笙这套冒充国家工作人员的玩法,似乎今天还有人在玩,有时在网上就能看到类似的消息。

  杜月笙的供述:小的的确是与张阿四一同去了人和客栈,实系张阿四起意(把责任往同伴身上推)。你要问张阿四现在藏身何处?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分用一元,余洋全部由张阿四取去是实(如果杜月笙说的是实话,他应该只算是从犯)。

  杜月笙从事的拆梢活动,类似于某类人冒冲国家警察抓赌博、抓嫖娼,或冒充军官找女青年谈恋爱,骗钱又骗色。这类人,今天的法律规定了严格的打击措施。

  毕竟这种下三滥的勾当只能算是小弄弄,冒的风险大,收入又低,还见不得阳光。然而,通过这段时间在**里滚爬摸打,杜月笙的“眼界”渐渐开阔,现在,他不甘心在这种**里做蛆的角色,望着外面的世界,他在捕捉每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在黄金荣门下的那些“光辉岁月”

  就在杜月笙伸长脖子到处寻找机会的时候,一个真正的机会悄悄地来了。

  黄振亿(绰号“饭桶阿三”)是陈世昌的同辈弟兄,受黄金荣之托,正在为黄公馆物色一个打杂的人手。这个兼职的HR很有眼力,他看了N个人的资料,全都放弃了,独独相中了杜月笙。

  这里提到的黄金荣,正是当年那位上海法租界里脚一跺、地球也要抖三抖的大力人物。在杜同志还没有进黄公馆前,我们有必要对他杜月笙一心想进军的这个大环境做些介绍。

  黄金荣,字锦镛,祖籍浙江绍兴,脸上有几处麻雀斑,浪得诨号“麻皮金荣”。早年太平天国起义时,绍兴曾被太平军攻占过,黄金荣的老爸随着逃难的人流迁居苏州。在苏州衙门里,黄爸爸谋得了捕快头的职位。这位国家公务员,又在上海南市三牌楼经营着一家小茶馆。

  黄金荣有兄弟姐妹五人,由于哥哥早死,他便成为长子。正如中国所有的父亲一样,对长子,父亲往往寄托了很大的期望。老子满怀着希望把儿子送到学堂去读书,黄爸爸渐渐地发现,这孩子对笔墨纸砚丝毫不感兴趣。黄爸爸也是一位极现实的人,立即打消了让长子读书至仕的念头,直接把他送到萃华堂裱画店当学徒。这家小店铺位于城隍庙,是黄金荣的姐夫经营的。

  这是一个需要耐心和细心的工作,调糨糊,裁纸张,虽然简单,却也单调乏味。整日在店里这么个玩法,让他很快就不耐烦起来。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凭什么自己却只能待在房间里跟糨糊、纸张和裁纸刀说话?黄金荣像他父亲一样做事干脆,他尝到了其中的滋味之后,立即辞了那份工作,跑回父亲开的茶馆里,孵在那些白相人中间,整日里跟各色人物泡在一起。哈哈,男人不一定要泡妞,泡茶馆也能泡出名堂来的。至少黄金荣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玩出他不一样的人生的。

  在这个“茶馆大学”里,他整整学习到20岁,用我们一般人的眼光看,这小伙子没有学到一点正经本事,以他老爸的眼光看,这儿子已经在茶馆大学里本科毕业,现在该去真正的社会大学里读研究生了。通过老关系,黄爸爸在法租界巡捕房给他谋到了一个很是适合他的职业:当包探,当时的流行语叫包打听。

  法租界对今天的许多人来说,还是个新鲜的玩意儿,是不是相当于今天大城市的经济开发区呢?法国来中国的上海弄租界已经很有年头了,也是很有来头的。它是继英国来中国办租界之后,踏入上海这块热土的。1847年1月20日,法国政府任命了第一位法国驻沪领事敏体尼先生。这是一位一无所有却能心怀天下的人物,当他拿到任命状时,手上只有一样东西《中法五口通商章程》。就凭着这几张纸,敏先生用了威逼的手段,强行要求上海道台以极低的价格转让上海北门外一块土地做法国的租界。1849年4月6日,他的目标达到了,这一天,上海道台为此发出了专门的告示,“听其租赁房屋及行栈贮货”,或“租地自行建屋、建行”,而且发出了很严肃的警告,“倘有中国人将法兰西礼拜堂、坟地触犯毁坏,地方官照例严拘重惩”。看出来了吧,租界,不是今天的经济开发区,而是国中之国。

  1861年,法国驻沪新领事爱棠先生上任,他一到上海,立即用了前任的做法,威逼上海道台,要求扩展租界。上海道台是一位不愿多事的人,立即表示“顾念我们的良好关系,我愿热诚设法使您满意”。随即,在法租界靠近黄浦江的边界延伸了六百五十多米,租界面积扩大到七百多亩。1900年,法领事也懒得跟上海道台磨嘴皮子,自己动手,直接将租界面积扩增到一千多亩。

  法国的租界面积在迅猛拓展,原来的几名巡捕根本就管不过来。1900年8月,法国学着英租界招募印度巡捕(俗称“红头阿三”)的做法,从安南(今越南)调来29名巡捕。这些来自越南的“安南巡捕”(老上海人给的称谓)不懂中文,除了摆空架势,起不了什么作用。正是在这样的情势下,法租界开始雇用中国包探。黄金荣就是得了这样的机会,进入法国巡捕房。

  法国巡捕房的公务员编制为西探13人,华探13人,各人发巡捕卡一张。黄金荣荣幸地得到了最后的那张,编号为13。有了这张卡,那就有了真正的洋靠山,用历史老师的说法就是,从此可以仰仗法国人的势力,狐假虎威,逞凶作霸。老上海人很幽默,估计也很无奈,直接称他们为“捏卡的人”。

  与一般的捏卡的人相比,黄金荣的手里多了两张牌。第一张牌叫“朝中有人好做官”。大家不要忘记了他的老子,当过捕快头的黄爸爸经营一辈子,也就是为下一代经营了一张能网络上头关系的网。今天我们称关系网。第二张牌是他自己N年来亲手写就的那篇茶馆大学毕业论文。长期泡在白相人之中,上至富商巨贾,下至瘪三叫花子,只要是来过茶馆的、喝过茶聊过天的,哪个能不卖他这位小老板的面子?至少,别人没办法办成的事,他的手下或他的那个白相人团队中,有人手也有路子。用今天网络流行语说法,叫路子对了财富自然来。

  有了这两张牌,加上对法租界黑社会内幕的通晓、精熟,再加上他办事果断利索的个性(呵呵,心狠手辣的文明说法),进巡捕房不久,我们的这位金荣哥便得到法国人赏识。混的时间长了,对法国人那一套玩法的路数清了,金荣哥渐渐成为法国人领导团队中不可或缺的人物。法国人也很实在,你黄巡捕有能力,那我就给你更大的发挥空间,黄金荣一跃而成为华捕头目。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一批“三光码子”(老上海称呼)聚拢在他的周围,形成金荣哥身边一支剽悍能干的团队。用今天的话讲,这批人相当于包打听的私人助手。他的团队里,什么样的人都有,类似于大学校长的助理团队,既有能侃的,又有会办事的。当然了,金荣哥团队里,这些人的原来身份是地痞级的无赖,在巡捕房花名册上看不到他们的名字,在巡捕房的工资表上更看不到他们支薪金、吃空饷的玩法,然而他们却又实实在在地为巡捕房提供重要甚至高级别的服务。

  如果你觉得这玩法实在难以理解,不妨比较一下帮会里的老头子与弟子的关系。无论走到哪个陌生的角落,亮出帮会里自己师傅的那张牌子,再难办的事,也能轻松搞定。这批人正是凭借黄金荣的权势,敲诈勒索,捞点外快谋生。社会食物链关系就这样形成了,他们有时成了包打听的“耳报神”(眼线、耳目),为包打听搜集情报;有时包打听用他们当替身演员,出演那些必须了结但又捉不到或不便捉拿的元凶。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黄金荣上班的时间安排。身为巡捕房要职,他根本就不用上班。哎哟哟,那些玩吃空饷的公务员,或许能跟他PK一下。每天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注意,不是吃早饭的时间,他会慢慢睡醒。牛吧,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很多人的这个梦想,在他这里实现了。午饭过后,几个长年相聚的赌友捧着茶杯过来了,整整一个下午就在吆五喝六中神仙般地过去了。

  晚上的夜生活,他常常选定在“孵混堂”过的。洗澡、擦背、扦脚、敲腿、捶身,全套都要享用。日子过的那一个爽啊,比皇帝还舒服。皇帝毕竟要上朝听政,下班后还要阅读奏章写几句批语。

  你问我何时办案?

  我靠,二十四小时吃喝玩睡之中,不都在办案吗?碰到要事,不拘何时,就会有人走到他的身边咬耳朵。黄金荣对来者面授机宜,再难办再复杂的事,三言两语中,就给他一一“摆平”了。服他吧,不服不行啊!

  他是如何摆平那些别人摆不平的案子的呢?

  实在是他有一套腾挪大法。名为巡捕头,职责是维护治安,黄金荣家的黄公馆,真正是,用一个最拙劣的词吧,“藏污纳垢的最大处所”。我可不敢在读者面前胡写乱说,说这些话,都是有根有据的。法租界的赌台,靠山是谁?黄金荣!赌台赢的钱,跟黄金荣按比例分成。有点类似于某些国家公务员在企业里参股的玩法。法租界里有戏馆、舞台,这些高级娱乐活动的场所,有几家就是他黄家的。到法租界来登台开演闯世界的女戏子,有被他相中的,那就得把身子给他。不给?给你喝喝倒彩,那是抬举你;硝镪水淋头,你就一辈子从骨子里感受毁容的痛苦吧,而且包你上诉无门。鸦片烟土已然是禁物,这玩意儿,那是由武装押运人员(职业级的杀手)成麻袋成麻袋地偷偷地送进黄公馆的。再从他这里转销出去,变成黄灿灿的金条、大把大把的白银。这样渣滓级的人,还能办得了大案、要案?

  是的,还就只有他能摆得平那些难度级别极高的案件。举个小小例子,你很快就能明白他的腾挪大法。

  有一段时间,法租界刑事案件急增,火并的,私斗的,拦路抢劫的,层出不穷,流血事件,每天都有,有时一天几起。并不是这些人吃了饭没事做喜欢打架,而是为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原因:“抢土”。前面说了,鸦片烟土已然是禁物,贩运烟土,一旦捉到那是犯法的,跟今天我们的禁毒是一样一样的。然而,此时的实际情况是,用一个最简约的词来表述——明禁暗行。正是那个“禁”字,使鸦片烟得之不易。物以稀为贵,因而身价倍增,贩卖鸦片成为一本万利的大生意。看着做鸦片烟生意的“土商”们大把大把捞进黄金白银,云集在上海滩的地痞流氓,眼睛红得淌血。在电视剧里,我们看过太多黑社会大哥带着一帮子弟兄手里拿着刀枪强行做烟土生意的镜头。抢土事件频发,的确是这些人要与烟商玩强行分肥的游戏,然而,根本就不是电视剧描述的那么回事。因为,抢土的人,不是个个都带着枪,更不是在生意做不成时抢着对方的钱箱子就跑。抢土的办法主要有三大种,分别叫“挠钩”、“套箱”、“硬爬”。

  挠钩是一种很长的钩子,一般是在水里捞东西用的。这里的挠钩的玩法,也的确是水上行劫,你可以理解为用挠钩在江水里捞烟土。你会问:烟土怎么会跑到了江水里?标准答案如下:烟土不是中国的出产物,必须是远洋轮船从外国带进中国,具体来说,就是运送到上海的那条黄浦江边的。这玩意儿是禁物,土商必须逃脱关卡的查禁。经过N次试验之后,土商发明了一种极为秘密的卸货方式。黄浦江跟内地的长江不一样,它直通大海,因而也就有了自己的潮汛。烟商(供货方)看准黄浦江涨潮的时间,将密封的烟土包一包包地抛入江水中,利用潮汛的力量,送到人迹罕至的某一段黄埔江边。

  此前,这段江岸上早已预伏了一群专门捞烟的人员。

  佩服吧,在这样荒芜的江边,你税务局、警察局还能派人来设卡查烟土吗?即使你跟踪我的船只,你也看不到我卸货的船只和人员,你又哪里知道我何时何地偷偷地把货物扔进了江水里呢?至于江岸边捞烟土的人,你还以为是摸泥鳅的呢。

  然而,这样的游戏,就像非洲大陆的野牛遭到狮子群的捕食一样,就在狮子们大吃牛肉大喝牛血的时候,一群秃鹫早已站在高高的树上注视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正当狮子大块朵颐之时,它们从天而降,轰的一声,来抢夺那些美餐。

  就如那些秃鹫一样,抢土者总是能摸准这些内幕的消息——卖消息的人能得到大笔的钱,能不卖吗?要是你有这样的消息,你也偷着卖。得到消息的抢土者,到时候就派人偷偷地设伏,那水中的烟土一涌到岸边,他们伸出早已准备好的长长的挠钩,捞上就跑。你们就继续打捞吧,我这就回家做无本万利的生意了。你想出来的办法高,那我告诉你,一山更比一山高。就像计算机操作系统不停地升级,黑客却总是能找到对方的漏洞,设计出病毒,来进行攻击。

  套箱就不是从水里捞,可以简约地理解为陆地上行劫。做烟土生意的商栈,秘密地丛集在新开河民国路一带。商栈运烟土,一般用煤油箱装,让一般人看上去是运煤油的。这也不能怪他们这玩法特别,实在是不能大明大摆地武装押运,其实,他们何尝不想像我们今天银行运钞那样用车子武装押运?这就给抢土者提供了机会。

  抢土的人赶着马车,预先准备好木匣。先是一伙人弄个小小的交通事故,给对方制造一点小麻烦,引住对方的注意力。对方一松神,抢土者突然奔跑过去,套上对方的煤油箱,搬上马车就逃。时间极短,往往让对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抢土者的车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多么类似于今天的摩托车车手两人合伙飞车抢夺女士脖子上的金项链的做法。

  硬爬就是拦路行劫,不过,它里面也有高科技含量。首先抢劫者往往有比较准确的线索,接着是在土商必经之路,选定设伏的地点。这跟军队里打伏击战多么的类似,只不过规模小一些、声势小一些罢了。

  不论是哪一种手法在运作,最后的结果都差不多:发生流血事件,而且在明里的土商往往大为吃亏,毕竟对手是躲藏在暗处作业,时间地点极不确定;鸦片生意是地下勾当,土商们吃了瘪,就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因为公开声张不得,更不能大摇大摆跑到警察那里报案。传说中的黑吃黑,就是这样吃下去的。

  对付这些从天而降的秃鹫、土狗,土商也有土商的办法,大家不能忽视一个东西的分量,而那个东西,正是土商们的口袋里最多的——钱,大把大把的钱。土商们用钱开路,在租界的法国头目那里行贿。法国头目是聪明人,他们别人不找,就吃住黄金荣破案。

  黄金荣是什么人?一只手做鸦片生意,一只手干抢土的勾当。现在自己的靠山洋爹爹有任务下来,不能不给洋爹爹面子,不能不把这事摆平,毕竟自己还靠他们混碗饭吃。金荣哥立即动手,运动起各方面有力量的人物出面,让他们给各位土商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分出一定的利润,给那些靠抢土为生的地痞流氓。黄金荣的玩法,多么类似于今天某些国家高薪养廉的措施,可以简约地理解为:出钱养流氓。

  不能不为金荣哥的做法大声慨叹,因为——地痞流氓们用不着铤而走险就能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立即偃旗息鼓了。关键的是,各方都满意,而且很满意。首先是法租界里的高层领导满意了。表面上看,一切归于平静了,街面上没有流血事件了,能不满意吗?其次是土商,虽然出了点小钱,违禁品买卖的生意,那是照做不误了,而且做起来一切平安了。再次是金荣哥自己,就连那些地痞流氓,也都对他感恩戴德。能不感恩吗?你金荣哥不是一般的哥啊,牛人啊,现如今,我们坐在家里就能拿钱,再也不用抛头颅、洒血汗了。

  正是靠了这种腾挪大法——亦官亦盗的身份,加上权势和手段,黄金荣成了法租界炙手可热的人物。这种比皇帝还皇帝、比神仙还神仙、比牛还牛的神人,在上海无数白相人的心目中,是做梦也想攀缘的高枝,那坐落于八仙桥同孚里(现金陵中路龙门路)的黄公馆,成为了黑道红道上所有人梦中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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