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下辈子绝不当美女

  

  一眼看到唐艺馨,我心里马上有些发慌,因为在我面前,她从来没有表现得那么悲伤过。这个女孩子脸上的泪痕和水肿的眼睛告诉我,她刚刚哭过。在我印象中,唐艺馨一直是个开朗活跃的女孩子,我从来没有看她哭泣过。

  她坐在我们常去的一家中西餐厅的卡座里,拉上了纱帘。这位美女不能待在大厅,因为如果那样做,过不了几分钟,必定会引起围观—成为公众人物是一件需要付出代价的事。

  我在她面前坐下,本来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但我还没开口,又看见有新的泪水从她眼里涌出来。她的悲伤那么重,压得我找不出什么话来,我只好轻叹一声,默默地望着她,等她自己开口。

  “梦瑶姐,我遇到大麻烦了。”她终于哽咽着出了声。

  我不作声,只是伸手把她额前一绺散乱的头发别到她的耳后去,顺手摸了摸她的头,用这种肢体语言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我怀孕了!”

  果然是有事。

  女人意外怀孕,如果并没有打算或者没有条件生下孩子,确实是一件让人烦恼的事情。但是,怀孕这件事本身,应该还不足以使唐艺馨如此无助。究竟是什么人让她怀孕的,这才是问题的根源。

  可我什么也不能问,如果她愿意说,自然会告诉我。

  我决定继续保持沉默。

  “是一个身份很特殊的人,在一个非常特别的情况下,让我怀孕的。”

  我喝一口水,静静听她说,什么也不问。

  “梦瑶姐,请你原谅,连你,我都不能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二十多天前,我过生日,我的同事们吵着要我请客去唱歌。其实我自己对生日根本不重视,我也没打算要如何来庆祝,不知道是哪个人把我的生日记得那么清楚。当时已经很晚了,我们栏目制片人王弘毅还是给那个人打电话,请他也过来。那时候,台里已经有传言说我和那个人关系特殊,其实根本没那么回事。我知道那个人喜欢我,我也非常尊敬他,但是,我和他之间是很清白的,私底下从来没有单独在一起待过。说白了,我们不过是彼此欣赏。

  “那个人听说是我的生日,真的过来了。随后花店的小男生送来了九百九十九朵百合花,不用说,是他订的。那天晚上,整个KTV包房里都是花朵,散发着百合花的清香。大家都疯了,又是喝酒又是疯唱,反正是又叫又闹。制片人提议要我和那个人对唱一首,我没有推辞。他们恶搞,故意点了《夫妻双双把家还》,让我和那个人唱。像这种逢场作戏的事,其实没什么,于是我大大方方地和那个人唱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女人进了包厢,整个包厢突然安静下来。而当时正好轮到我唱,我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很投入,也就没太在意身边突然起了什么变化,我继续唱自己的歌。没想到,那个女人突然冲到我面前,狠狠给了我两个耳光。你看,现在二十多天过去了,如果不化妆,我的脸上还有痕迹。前两次我上节目都故意化了特别浓的妆,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当时现场大乱,那个人赶紧起身把那个女人拉到包厢外。我这才知道,这个打我的女人居然是那个人的太太。她的太太听到传闻,今天是特意跟踪他,来抓现场的。

  “那个女人下手很重,我又毫无防备,一下子觉得我的脸火辣辣地疼。我委屈得要命,忍不住掉眼泪,同事们纷纷来劝我。十几分钟后,那个人回来了。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劝走他太太的,他过来跟我道歉,说对不起我,让我受委屈了。我突然觉得我不能白受这种委屈,我要报复那个女人。

  “当时气氛有些尴尬,同事们纷纷找借口走了。最后,连我们的制片人都走了,只留下我和那个人在包厢里。他一个劲地跟我道歉,我觉得事实上我和他都没有错,错的只是他的太太。

  “后来他提议我们换一个环境说话,我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换作平常,我会很警惕,也会很机灵,肯定就找个借口回家了。那天我之所以答应,一方面,我的心都快碎了,需要人安慰;另一方面,我觉得,可能潜意识里,我是想报复一下他太太。她不是认为我和她的先生有什么吗?我们就真的做点儿什么,看她能怎么样!

  “那家KTV旁边就有一家五星级宾馆。他打电话定了一个豪华套间,我和他就一起过去了。那天我喝了不少酒,又莫名其妙挨了两个耳光,整个人都是晕的。我什么也不说,只是跟着他走。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用说了。本来就互相吸引的一对男女,在豪华整洁而且非常私密的环境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用说,你也想得到。”

  我当然能想到。不只是她说的“本来就互相吸引的一对男女、豪华整洁的环境”,事实上,还要加上“刚刚发生过的一起应激事件”。

  应激事件有很多种,既包括天灾人祸,也包括像唐艺馨莫名其妙挨打这种异乎寻常的精神刺激。应激事件发生之后,人的心理会特别脆弱,需要安慰。可想而知,在当时的情景下,他们之间互相安慰的方式就是一场热烈的**。

  唐艺馨所说的“那个人”,根据她的描述,我猜测,应该是一位领导。可能至少是电视台台长级别的人物,或者是文化宣传方面的政府主管领导。她既然刻意不告诉我,我也就没必要自作聪明地把话说穿。

  “我没想到我会这么倒霉,就那么一次,居然就怀孕了。”她说完这句话,又有新的泪水涌了出来。

  我拿出餐巾纸,沉默地给她擦眼泪。

  唐艺馨怀孕的事,是否已经告诉那个人了呢?

  唐艺馨成为电视台美女主播的经历颇具戏剧性和偶然性。

  五年前的某一天,刚自大学毕业进入某事业单位工作的唐艺馨在电视台附近吃饭,想起她的一位在电视台当编导的朋友,于是打电话问候他。

  她的朋友邀请她去办公室坐一坐,唐艺馨也就没客气,真去了。因为她从来没去过电视台,所以想进去看看。没想到这一去,她的命运轨迹就彻底改变了。

  她进朋友办公室的时候,他们正在讨论一档新上的新闻栏目的定位,边吃盒饭边在开会。那位栏目制片人王弘毅一看到唐艺馨,眼睛就没离开过她。他觉得,他要的主持人就是唐艺馨这种样子,于是强烈要求她试试镜。

  唐艺馨是个特别出众的女孩子,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有什么大型文艺会演,一般都是她主持。而且,幸运的是,唐艺馨还特别上镜。

  美女分两种,有一种在现实生活中一看,让人惊艳,而到了镜头前,不是因为信心不足,就是因为脸盘太大而显得相貌平平;还有一种,仿佛是为了镜头而生,往镜头前一站,她的美丽和神采似乎就放大了千百倍。

  唐艺馨从此成了电视台的一块招牌,她先后担任过新闻主播、文艺节目主持人,王弘毅创办《婚姻评审台》的时候,又把唐艺馨挖了过去。

  和唐艺馨交往这么多年,她的故事我了然于胸。

  “艺馨,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怀孕的?”前些天录节目,我都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她知道自己怀孕应该是这两天的事。

  “昨天。我发现大姨妈迟迟没来,于是买了试纸测试,呈阳性。我慌了,到医院去检查,确定是怀孕了。”

  “那个人知道这件事了吗?”

  “我还没告诉他。其实,我跟他在一起,就只有那一次。那一次之后,他给我发短信,我一般都不回;给我打电话,我才接。说实话,我还是有点儿想回避他。他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传出绯闻来也不好。而他自己似乎也有顾虑:一方面,他是想念我的;另一方面,他老婆管他管得很紧,而且他自己也忙,所以自从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之后,我们还没单独见过面。”

  我望着唐艺馨出神。她穿着一件蓝色低胸的无袖连衣裙,非常简洁的设计,穿在她身上却美得要命。她的胸部轮廓很好看,有一道非常诱人的**。近年来,流行这种低胸装,漂亮大胆的女孩子都敢把自己的胸部露一部分出来。

  “梦瑶姐,你觉得我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

  说实话,在我心目中,唐艺馨一直像天上的仙女,美得惊人,也圣洁得惊人。虽然我也听到过无数传言,什么许多富商包她过夜,一晚上就十万元;什么她是某某领导的头号情人。这些绯闻,怎么说呢,大部分都是子虚乌有。当然,可能极个别情况下,唐艺馨或者身不由己,或者意乱情迷,估计可能是有一两桩风流韵事的—她曾经欲露还藏地、委婉地跟我提到过,但说得并不明确。我相信她的偶尔放纵肯定不是常态。唐艺馨每次听到那些传言,只会笑一笑,然后说:“如果能够选择,下辈子,我决不当美女。”

  我了解唐艺馨,她其实是个非常简单、非常传统的女孩子,也很低调,一些应酬,她总是能推就推。当然,她的感情生活还是很丰富的。我知道她有段时间和中央电视台一位知名记者在谈恋爱,但是后来,毕竟两人两地分居,于是理性地终止了往来。最近,我知道她对一位名校的博士生导师很有兴趣,但是,那个人致力于钻研学问,对于她名声在外很有顾虑。她曾经非常苦恼地问过我,是不是一个明星就一定要嫁给大款或者显贵?事实上,确实有好几个富二代以及官二代在追求她,但是她看不上,她觉得那几个人的思想太浅薄了。她是一个对男人的精神世界有很高要求的女人。

  但是我真是没想到,唐艺馨在一时激愤之下,居然犯了这样一个低级错误。她这样做,没有报复任何人,自己反倒成了受害者。

  女人啊!

  “艺馨,说实话,你确实需要想清楚,包括你要不要告诉他,包括你怎么对待你肚子里的孩子。”

  “梦瑶姐,我现在分寸大乱,想不清楚。”

  “如果我是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我不会给你任何建议,只是引导你自己去思考。不过,如果作为你的朋友,我倒是可以给你一句忠告。”

  “我需要忠告,我现在已经无法思考。”

  天!我太不习惯给别人忠告了,但是像这种情况,我不能置之不理。

  “你怀孕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可以选择告诉那个人,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你一个人扛着。我唯一的忠告就是,你必须冷静,然后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和决定。关于要不要告诉那个人,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我是想告诉他,可是我觉得自己羞于启齿。这种事,天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是你必须要面对现实。”

  “那我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

  唐艺馨当着我的面,拿出手机,她对着电话说:“你方便说话吗?哦,刚散会?是这样,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我,我怀孕了。”

  我猜想,那个男人的第一反应,极有可能是:“你怀孕了,孩子真是我的吗?”这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

  唐艺馨继续说:“是的,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然后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阵,对方开始说话了,唐艺馨回应说:“我自己的想法?我自己目前没什么想法。你的想法呢?尊重我的意见?好吧,明天我们见个面吧!”

  是的,这样的事,唐艺馨只能自己去面对,只能他们两个人去面对。

  我决定不能让自己搅在其中,我能做的实在是太有限了,于是我说:“艺馨,真是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的忙。你必须自己去面对,你最好也别让那个人知道你把情况告诉了我,他会很敏感。”

  她叹口气说:“谢谢你,梦瑶姐。你要记得啊,这件事,这世界上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请一定替我保密。我不会在那个人面前提到你。今天你能陪着我,听我诉诉苦,而且让我鼓起勇气给他打电话,已经是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已经从这些烦琐的事情里挣脱了出来。

  我期待明天和梅玲一起去紫薇山庄度假。

  对我而言,每一次休整,不只是身体获得休息,我自己的心灵,总会在这样的闲暇中,对生命中的种种现象获得新的领悟。

  我期待一些神秘的、美好的灵感火花找到我,让我的灵魂得到升华。

  况且,每一次时空的转换,往往可能给人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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