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觉醒时,这本披着女强文的娇妻小说已经快接近尾声。

  因为劝阻将军女主不要入宫,我变成恶毒女配。

  皇帝将我发配边疆,等待我的结局是被军士凌虐至死。

  第一天晚上,总共有二十七个人进了我的帐篷。

  没有一个人随意轻薄我,他们眼里充满着痛苦与仇恨。

  这些人跪地磕头,声声作响。

  “听说您以前是将军。请带我们杀回去吧!我们要复仇!”

  01

  陈盈月被封为贵妃那天,有几个暗卫迷晕了在茶楼吃点心的我。

  再次睁开眼,是在皇宫。

  皇帝搂着陈盈月的杨柳细腰,正面色不善地盯着我。

  “是你挑唆月儿不要入宫的?真是恶心。”

  我趴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捆住,全身绵软无力。

  我的确劝过一次陈盈月。

  她既是我的副将,也是我八年前捡回来当妹妹养大的小孩。

  在我心里,她成婚也好,不成婚也罢。

  但进入皇宫却绝对不可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要是受了委屈,我没办法接她回家。

  没想到陈盈月转头就将这些话,全部告诉皇帝。

  “陈氏青岚,目无尊上,着革去一切职衔,充做军妓。”

  皇帝残酷地宣判着我的结局,又下了一道密旨。

  “在她药醒前,将她舌头割下,手筋脚筋也要挑断。”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目呲欲裂。

  02

  这时距我第一次上战场,已经过去十五年。

  先帝曾亲口赞我天生将星。

  他说大楚有陈青岚一人,可保边境三十年无虞。

  这些年东征西战,受过的致命伤不知几何。

  可只要一想到生我养我的国家,我就从来没有退缩过一步。

  我不相信皇帝会为了这些芝麻大的事如此对我。

  我想开口辩驳,然而嘴里的麻药十分强劲。

  我没办法发出声音,只能呜呜地摇头。

  陈盈月眼神闪烁,轻轻拽了拽皇帝的袖口。

  “爱妃不会要替罪臣求情吧?”

  陈盈月死命咬着嘴唇,愤愤地说,“阿姐待我极严,天不亮就要习武,读兵书。别的小姐绣花品茶,我双手都是老茧,活像她们身边的嬷嬷。我恨死她了!”

  她后退几步,跪在皇帝脚下,深深拜伏。

  “陛下,请千万不要放过阿姐!”

  后颈处阵痛袭来,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03

  梦里,我发现这个世界是一个带着女强标签的话本子。

  陈盈月是女主角,她大大咧咧的性格吸引了皇帝赵宣的注意。

  而我则因为对赵宣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百般欺负陈盈月。

  比如逼她上阵杀敌,不给她买漂亮衣服与首饰,阻挠她进宫。

  最终皇帝震怒,将我送入军营,让我曾经的下属在我身上肆虐。

  我被折磨至死时。

  只有二十九岁,死在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我家二十三口人,半年后全部被赵宣于闹市斩首,连五个月的小侄女也没能幸免。

  利刃划破了我的肌肤,我紧紧皱起眉头。

  “好,好疼啊……”

  04

  我用力咬破舌尖,口腔里弥漫的血腥味让我神智清明不少。

  以前得罪的豪强显贵们绝对会借此机会,好好地“关照”我。

  如果什么都不做。

  再过几天,我就会变成只有眼珠子会转的活死人。

  然而这不是我的命,我陈青岚不认这个命。

  我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然后把辜负我的人千刀万剐,让他们血债血偿,百倍奉还!

  我被奄奄一息地扔在牢房,身体里的迷药药效正在慢慢消散。

  手腕和脚腕,都有着褐色的,已经凝成血痂的伤痕。

  稍稍一动就撕裂开,汩汩流着鲜血。

  可是我还活着,只要命还在,一切皆有可能。

  05

  “吱呀”一声,牢房木门被推开。

  狱卒手里握着银刀,缓缓向我走来。

  我看了他几许,吃力地喊住他,“徐三和你什么关系?”

  狱卒,或者说是徐七。

  狐疑地停下脚步,很谨慎,“你说什么都没用,是陛下让我来割你舌头的。”

  我摇摇头,“启程去边疆的时间是十天后,如果你最后一天动我,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

  徐七到底年幼,被我两三句说服。

  刚才狱卒进来时,我发现他长得很像之前看守军营的哨兵,徐三。

  徐三曾说家中只有一个幼妹,是七月初七生的,左脸有一块青斑。

  而这个狱卒脸上也有一块胎记。

  我于是故意试探他,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

  我让徐七给我搞点药,顺便买点熟肉和酒。

  “我吃饱了,才有力气回想起你哥在哪。”

  徐七气得脸色涨红,还是乖乖照做。

  她的金创药虽然不算好,却到底将我的血止住了。

  酒足饭饱后,我摸摸肚皮。

  “徐七,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个女孩吧?还有,你给我买东西,就不怕被当作我的同党吗?”

  06

  五日后,我因受不住牢里的刑罚,撞墙而亡。

  仵作验尸无误后,我被扔到乱葬岗里。

  当天深夜,徐七连夜将我从死人堆里挖出来。

  “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我哥到底在哪?”

  假死药的余威仍在,我的头有些疼。

  过了一会,我才缓缓说,“他在北疆,我正要去那里。”

  “带上我。”

  “嗯。”

  我扮作富家公子,徐七扮作我的书童,我们雇了一辆马车,一路向北。

  沿途经过好几个州县。

  走了两天后,我们在一家客栈歇脚。

  刚喝了两口茶,就看到兵士们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手里拿着两张画像。

  “这两个是朝廷重要的钦犯,见到通知官府者,赏!故意隐藏包庇的,杀无赦!”

  徐七有些坐不住,端着茶水的手微微发抖。

  我按住她的手腕。

  军旅十五载,易容术也是打仗时的必备操作。

  如今我已垫了肩,腰腹也缠上白布,身体用黑粉一寸寸抹黑。

  更别提,脸上还有一颗大脓。

  就算是我爹娘来了,也认不出我。

  果然,那些士兵只是草草看我一眼,就露出嫌恶的眼神。

  士兵走后,客栈又重新恢复热闹。

  “陈将军这些年赢了这么多仗,为啥突然要杀她呀?”

  “难道是她想要谋权篡位,当个女皇帝?”

  “我猜是她嫉妒贵妃娘娘得宠,想要害她呢。”

  “你们都说错了。我侄孙女在宫里当差,她亲眼见到陈将军某天深夜,脱光衣服向陛下自荐枕席,被陛下扔出来了。”

  ……

  “够了!”

  一把长剑劈开了旁边客人的书着,高马尾,英姿飒爽的少年站起身。

  他的眼眶通红,“没有陈将军,你们早就成了亡国奴!现在在背后如此编排她,还配做人吗?”

  07

  徐七偷偷地朝我使眼色,“你认识他啊?”

  我摇摇头,不认识。

  不过这不妨碍我去骗点钱花花。

  我端着酒杯,故意接近他的酒桌,“陈将军一代英豪,被人如此诋毁,真是可惜。我心中感慨万分,请尽饮此杯,敬国之英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的身上就揣回三千两银票。

  小公子与我相见恨晚。

  他拉着我的手,苦苦啼啼地说。

  “陈将军三年前班师回朝时,我曾见过她一面,她穿着银色的铠甲,骑着枣红马,威风极了。”

  ……

  酒醉后,小公子非拉着我回家,他说今天还没有聊够,要和我再续三千两。

  我看着他腰间,那枚只有王孙贵胄才能佩戴的麒麟玉佩,笑着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

  但朝廷已经知道了我还活着。

  过去北疆的关卡必将重重封锁,而我,需要很多很多钱,以及两张能证明身份的路引。

  只有眼前的人能够给我。

  08

  小公子是安义伯世子,唤做贺寂。

  我在安义伯府呆了两个月,用五百两银子请了位擅长接骨的大夫。

  老大夫说,他可以让我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但我以后不能再拿剑舞枪,骑马驰骋。

  我不信邪,偏要骑马。

  刚开始感觉还挺好,可是没过多久,我的双脚忽然使不上力。

  马儿有灵性,知我无法驾驭它。

  将我从身上抖落,我的头磕在石头上,破了皮。

  我曾经驯过那么多奇驹,我就不信驯服不了它。

  我站起身,拉紧缰绳,一个横跨又上了马背。

  这次我感觉到马儿要摔我时,就用手里的匕首扎进它的皮肉。

  马儿疼地发狠,仰天长啸。

  我在马背上颠簸着,肠子里的东西几乎都要呕出来。

  可我就是死活不撒手。

  被摔下来,那好,继续骑上去,继续扎一刀。

  我被摔地鼻青脸肿。

  可我知道,如果我此刻放弃,我这辈子都会像个灰老鼠一样躲躲藏藏。

  这不是我陈青岚的人生。

  暮色渐沉,徐七赶到驯马场时,正好看见我在纵马驰骋。

  她被我画的黑黝黝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安县的米的确涨价不少,还有好多乡民因为吃不起饭,去附近山中做土匪了。”

  09

  我闭上眼,回忆书里的内容。

  自我死后,北狨举全国之力再犯大楚。

  没了能打胜仗的我,赵宣节节败退。

  不得已,将自己的贵妃,也就是陈盈月送给北狨和亲。

  陈盈月又搅得北狨不得安宁,父子相争,兄弟阋墙。

  三年后,赵宣不费吹灰之力,灭了北狨。

  现在正是北狨频频犯境,百姓不得安宁的时候。

  我找到安县的县令。

  “给我三百兵甲,我今晚将佑山的乡匪全部剿灭干净。”

  县令自然求之不得。

  我带着三百兵甲,连夜爬上佑山。

  然后开始烧火做饭,烹牛宰羊。

  浓烈的香味自锅里飘出,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犹为诱人。

  不多时,旁边的灌木丛传来声响。

  一群饿的皮包骨头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纷纷从黑暗里走出来。

  他们的眼睛像绿狼,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食物。

  却畏惧我身边的兵士们,不敢上前。

  10

  我承诺他们。

  “每隔半个月,可以敞开肚皮吃一次肉。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跟我干,认我做老大。”

  有的兵士开始结结巴巴地说,

  “乖乖,你这是要造反啊?”

  正在大块朵颐的山匪立马嚷嚷,“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呢?不想活了是不是?”

  兵士们纷纷闭嘴。

  几天后。

  我告诉县令,我带领三百人手和兵匪苦战三天三夜,终于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县令大喜,赠我五百金作为谢礼。

  回家时,徐七对我说。

  “说是去北疆,在这都逗留两个月了。你不会是不想走了吧?我还要接我哥回家呢。”

  我安抚她,“你不觉得那些人很可怜吗,我们救了他们,也算功德一件。”

  更重要的是。

  这群山匪里,还藏着一员猛将。

  11

  半月前我就拿到贺寂给我的路引和盘缠,身体也逐渐恢复正常。

  之所以不走,因为我想找到沈姝含。

  沈姝含曾是我麾下最能打的副将,与陈盈月素有不和。

  有次我在外举兵攻城时,听说沈姝含叛国,被陈盈月一剑射死。

  我自然不肯信。

  只是人证物证皆在,皇帝下令让我以战事为重。

  我只好将注意力全部转到军中。

  当我听到县令抱怨山匪久攻不下时。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这样的攻守方式,异常熟悉,而沈姝含喜欢的病秧子军师,恰好祖籍也在安县。

  我想将沈姝含找回来。

  我们曾是最亲密的战友,如今也有共同的敌人。

  我没想到,沈姝含会主动找上我。

  “陈青岚。”她肯定地说,“你是她。我记得她的眼神,像老鹰一样。”

  我看着她,昔日英姿飒爽的女将变成低眉顺眼的妇人。

  我笑笑,“姝含,我被那个狗皇帝,和陈盈月害的好惨。我要杀回皇宫,我要造反,我要做皇帝。你帮帮我好不好?”

  “要我做什么?”

  “半年后,我要一批最普通的间谍。”

  佑山的山匪,大多只是普通人,一时半会训不成精兵猛将。

  不如让他们做间谍,等正式和赵宣开战时,悄悄混到对面。

  沈姝含沉默许久,答应下来。

  “我知道你调查过我的事,想给我平反。冲这个,我应了。”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

  第一枚棋子,终于落下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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