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多年以来,我一直背负着抄袭艺术家的骂名。

  我的双胞胎姐姐是天才少女,从小就出了名!

  而我提交的参赛作品,总是会被姐姐抢先一步。

  久而久之,我走到哪都是谩骂和冷眼:

  「我们祝宝贝是天才,你算什么?」

  「仗着自己是妹妹,一直抄袭,真不要脸!」

  毕业前夕,我终于想到了无法被抄袭的作品。

  1.

  毕业前夕,我订购的一千斤环氧树脂终于到货了。

  负责送上来的师傅气喘吁吁:

  「姑娘,这东西可有毒,是工业材料,你订购一千斤干什么?」

  我只是笑着说:

  「师傅,你辛苦了,陪我吃顿饭吧!」

  我简陋的工作室中,已经点好了丰盛的外卖。

  小师傅道谢后坐下,拿起筷子后,突然问我:

  「你是不是那个天才少女祝宝贝?这是你的工作室吗?」

  我没有回答。

  忽然,对面的小师傅脸色大变:

  「不对,你不是她!是她的妹妹那个抄袭狗祝多多!

  我是你姐姐的粉丝,不吃你的饭!」

  说罢,他把桌子一掀,把饭菜全部推倒!

  望着小师傅远去的身影,我蹲下身,用手捡起一块已经砸烂的生日蛋糕。

  放进嘴里,咀嚼着,从嘴边扯出一根头发……

  原来,生命的最后,想有个人陪我吃顿饭,还是不可得的妄想啊。

  我笑了笑,无限苍凉!

  从小,我就是被骂为不要脸的抄袭狗妹妹。

  我妈信奉东南亚传来的一种邪教。我和姐姐是双胞胎,按照教义的说法,是不祥之兆!

  出生时,我妈就请来了东南亚相师来给我们算命。

  相师算后告诉我妈:

  「你这个姐姐的命格极为脆弱,是被妹妹夺了气运!

  只有让妹妹持续不断地浇灌姐姐,才可能让姐姐活下来!」

  所以,从小我就被故意虐待忽视,姐姐则受尽宠爱!

  不幸的童年造就了我敏感的性格,从小我就对艺术绘画表现出惊人的天赋。

  七岁那年,我画出了一副画作,美术老师连连称赞:

  「天才,真正的天才啊!」

  她帮忙提交了我的画参加国际大赛。

  可没过多久,美术老师便摇头叹息:

  「这么有灵气的画作竟然是抄袭的!多多,你说实话,这幅画是不是你抄你姐姐的?」

  双胞胎姐姐上的是昂贵的国际幼儿园,她的画作比我早一天提交!

  我崩溃大哭,可是没有人相信我。

  从那一天起,七岁的我就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从那以后,我拼命想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艺术作品。

  可姐姐总能提前一点比我完成,两件作品一模一样!

  姐姐成为了“天才少女”,艺术圈名人。

  而我就是那个不要脸的抄袭狗!

  直到这次,我终于想到了一件绝对无法被抄袭的作品!

  我加热了全部原材料,扑鼻而来的大量有毒气体几乎使我晕眩。

  不过很快,我就会解脱了!

  跨进环氧树脂溶液的前一个瞬间。

  我还是犹豫了,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妈妈?」

  可我妈接起了电话,依旧是熟悉的不耐烦语气:

  「死丫头,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正在陪你姐姐在美国的新秀艺术家颁奖!

  你如果敢破坏你姐姐的颁奖,我要你好看!」

  然后传来一片死寂,我妈挂断了电话!

  我转身,对世界再无留恋,向巨大的玻璃槽中跳去!

  2.

  与此同时,我的魂魄离开了身体,飘向了血亲身边。

  我双胞胎姐姐,祝宝贝,正举起新秀艺术家奖杯!

  她正对着大银幕上我设计出来的作品侃侃而谈:

  「这个作品的灵感来源于我的童年,意在表现原生家庭的创伤……」

  闪光灯一片,如璀璨星光落在姐姐精致的笑容上!

  可台下有一位记者提问道:

  「祝小姐,你七岁成名,被誉为天才少女,跟父母的关系也很好!

  据我所知您的童年是非常幸福的,那这种深刻的对于原声家庭创伤的情感表达是从何而来呢?」

  姐姐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回答:

  「众所周知,我有个亲生妹妹,她一直在抄袭我的作品!

  长久以来,她像影子一样一直在复刻我!

  我的心理医生可以证明,她的行为对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我甚至因此患上了抑郁症!」

  站在她身边的我妈也主动道:

  「是啊!那个贱人对我女儿的伤害,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记者得到了满意的回复,也不再提问。

  我心中却无比酸涩:

  妈妈竟然如此恨我,甚至不把我当做自己的女儿!

  可我无论怎么辩解,都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就像和我有心电感应。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相信我,就连我的妈妈,也对我恨之入骨!

  姐姐拿了奖,在国外旅游了好几天才回家。

  她在社交媒体上PO出自己精心拍摄的旅游照。

  收获了一大批点赞:

  「宝贝姐果然是我女神,不但那么有才华,还美美的!」

  「姐姐真是既有容貌又有天赋,那个对家的抄袭狗可比不了!」

  在这些评论中,夹杂着一条:

  「宝贝女神快毕业了吧?

  之前的作品都早早就有设计图透,这次毕业展更是会交出精彩绝伦的作品吧!

  怎么还没图透,连思路点子都密不透风?」

  姐姐看见,顿时耷拉下脸,删掉了这条评论!

  姐姐这次没有图透的原因,只有我知道。

  一直以来,抄袭者不是我,而是她!

  虽然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每次都能抢在我之前发布作品。

  但这次的毕业展,我一点思路都没有透露过,更是没有画下过设计草图!

  因此,姐姐根本没有一点自己的创造力,当然想不出来了。

  随即,姐姐又热情地和粉丝互动:

  「谢谢你们的支持,那个抄袭鬼我们不用理她,清者自清!」

  回国的飞机上,姐姐突然问妈妈:

  「妈妈,颁奖典礼上,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我妈怜爱地抚摸着姐姐的头发:

  「我的妞妞还是这么关心别人!

  是你那个讨厌鬼妹妹打来的,我当初生她的时候就说多余,果然多余!

  这么重要的场合,还打电话来!」

  「哦……」姐姐二十多岁了,还是把头靠在我妈肩上撒娇。

  随即,她转转眼珠,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妹妹也快毕业了吧?她的毕业作品什么思路跟你说过吗?」

  我妈摇摇头:「没有!宝贝,你就是太善良了。

  她一直抄袭你,你关心她干什么?」

  可我却清清楚楚地看见:

  姐姐的脸上,分明有了一丝焦灼!

  3.

  回来后,姐姐迫不及待地要去我的工作室找我。

  妈妈满脸不高兴:

  「那个贱货有什么好关心的!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可姐姐执意要前往。

  最终,妈妈跟着她出了门!

  在我的工作室,姐姐很快打开了门。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到:

  我们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那甚至指纹和人脸识别都一样!

  我悚然一惊,一些生前完全没想到过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虽然我就死在这个工作室里。

  但空气中并没有浓烈的尸臭味。

  那是因为,我的尸块被密封在了透明树脂中。

  扑面而来的,反而是饭菜发霉的味道!

  姐姐一步跨进门,看着水泥地上发霉的饭菜:

  「怎么这么多外卖啊?」

  地上被送货师傅掀翻的桌子一片狼藉。

  旁边散落着炸鸡块、糖葫芦、肯德基……

  从小到大想吃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姐姐皱皱眉,看着摔烂的奶油蛋糕。

  粉色的奶油霜挤出玫瑰花,上面还用红色的糖浆写着:

  「祝多多22岁生日快乐!」

  姐姐忽然想起来了:

  「这不是我们小时候生日的时候,妈妈订的那个蛋糕吗?」

  从前,我曾经特别向往过生日的时候,那个圆圆的,布满奶油花的老式蛋糕!

  很少有人知道,我和姐姐出生的前后时间差了一分钟。

  就这一分钟,我和姐姐的出生日期就被分割成了两天。

  2.28日和2.29日!

  就是这四年一次的闰日,让相师对我的命格有了说道。

  他说:「这是极阴之日出生的孩子,天生克全家亲人!

  必须压制她,否则你们全家都会遭受反噬!」

  因此,每年的生日,都只有姐姐可以过。

  即使是四年一次的2月29日,妈妈也一直骂我:

  「丧门星,馋死鬼投胎啊,总想要吃的!

  不是跟着姐姐过完了吗,还要什么蛋糕!」

  而我从来没有过自己的生日蛋糕,只能对着那个美丽的蛋糕咽口水……

  所以,这也是我临死前满足自己的一个心愿。

  我妈看着残缺不全的蛋糕,冷笑一声:

  「没良心的,自己点这么多外卖!」

  而姐姐却捂住心口,摇晃了一下:

  「妈,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姐姐走向工作室后面猩红色的幕布。

  随着“哗啦”一声拉开,我的尸块整整齐齐地呈现在眼前!

  眼前是极为震撼的一幕:

  我的身体被切为无数片切片,然后被封在透明的成吨树脂中!

  宛如漂浮在深海中的少女**,透着无比惨烈和诡异的唯美。

  白皙的皮肤,漂亮的横截面展现出的是白色脂肪和红色肌肉交错的花纹。

  这是我生前最后的作品,将我自己制作成艺术作品来完成!

  这一次,姐姐终究没办法模仿我了吧?

  所有的细节都是我精心设计好的,我跳入之后,机器的刀片会将我切为无数片,注入盛满融化的环氧树脂的模具。

  「呕」地一声,我妈忍不住吐了出来!

  她瘫倒在地,浑身筛糠似的指着我:

  「这、这是你妹妹?」

  4.

  可姐姐最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后,却转变为了狂喜!

  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上帷幕,扶起妈妈:

  「妈,别慌,这只不过是仿生的人体模型,在最近的艺术品里很流行!

  妹妹怎么可能会舍得死掉呢,而且她也没办法死后把自己切碎放进去啊。」

  「我毕业展的主题有灵感了,还要谢谢妹妹的这个作品呢!」

  我妈点点头:

  「是啊,那个死丫头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呢,这不可能是她!

  她总搞这些血腥诡异的东西,真奇怪,怎么养成的这种性格!」

  我心中涌起失望。

  妈妈总是这么忽视我,小到小时候我发烧烧到肺炎在学校昏倒,她才把我送去医院。

  大到,现在我死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尸体摆在面前。

  她竟然毫无察觉,简单几句话就被糊弄了过去!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最后的绝唱完成了,不是吗?

  姐姐送走了妈妈,自己留在我的工作室里,眼中露出诡异的光。

  她围着我的尸块打转,搓着手喃喃自语:

  「完美,太完美了!

  我的好妹妹啊,你临死之前竟然还给我贡献了这么完美的一件杰作。

  我一定能凭借这件作品,在艺术家中更进一层楼!」

  看着姐姐的笑容,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难道早已知道了这并不是模型,而是我本人的身体?

  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

  她竟然想直接挪用?

  姐姐当晚就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则消息:

  「感谢大家的支持,通过这段时间的苦思冥想,我终于找到了我毕业作品的灵感!

  现在还不能说太多,但是可以透露的是:

  经过这些日子,我对生命有了更深的感悟,作品的主题是关于死亡的!」

  一经宣布,姐姐的这条内容就被疯狂转发。

  「天才少女艺术家的毕业之作已有雏形,引发关注」也冲上了热搜。

  可就在此时,网络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

  有一个账号正在逐渐地发布内容:

  《我被诅咒嫌弃的影子一生》!

  这些内容正是我死前设置的。

  在我死后,它们会定时逐渐发布,像毒素一样,逐渐揭开抄袭者的真面目!

  我妈说得没错,我本性阴毒!

  正因此,我已经忍受了十几年活在姐姐的阴影下。

  受够了无论我怎么呕心沥血,创造出精彩的艺术作品。

  却总是会被姐姐抢先一步,被骂为“抄袭狗”的生活!

  所以,我才策划了自己的死亡,也策划了死后的这些揭露。

  那些窃取了我一辈子荣耀的人,就该和我一起下地狱!

  看着姐姐兴奋地围着我身体所铸成的树脂块转圈。

  还打了个电话:

  「喂,张云若,你赶快来,我有一批材料要搬走,搬到我的工作室去!」

  5.

  尽管我已经没有心脏了。

  可听到这句话,还是感觉胸口狠狠抽痛了一下!

  张云若原本是我的高中、大学同学。

  因为“抄袭者”的名称,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

  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美术教室里,描摹着那些巨大的石膏像。

  于我而言,铅笔和削笔刀比人友好,光影和线条比现实世界善良。

  毕竟,从小到大,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没经历过什么善意。

  触目所及的,永远只是“抄袭狗”“不要脸”“怎么不去死”这样的诅咒……

  于是我的青春只是泡在画室里,不断描绘着那些石膏。

  在我眼中,这些白色的石膏远比我现实世界中真实的亲人,亲近得多……

  有一天,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停留在我的画旁边。

  这个人就是张云若。

  他对我说:

  「你画的大卫王,目光里有一种悲悯。」

  「虽然别人都说你抄袭,可你的画技我看在眼里,实在太惊人了!」

  「祝多多,你是个有天赋的人,我们一起考上大学吧!」

  从此以后,张云若便是我灰暗世界中的唯一一抹明亮。

  艺考中,我凭借精湛的技艺脱颖而出,和张云若考上了同一所艺术类名校!

  而姐姐早已凭借着「天才少女」的名号轻轻松松特招进入了大学。

  只是背地里,我曾经听见教授议论:

  「这个年代,能沉下心钻研艺术领域的人实在太少了!

  那个天才少女祝宝贝,怎么基本功稀烂,专业课一塌糊涂!」

  另一位教授说:

  「是啊,可是她之前的履历确实辉煌,从前创造的作品实在优秀!

  她妹妹倒是基本功很扎实,可惜是个抄袭惯犯……」

  进入大学后不久,一个重要的国际当代艺术赛事。

  没有人愿意跟我组队,张云若挺身而出:

  「我相信祝多多不是抄袭犯!我跟她组队!」

  而姐姐还是一个人参赛。

  她说:「我已经被抄袭够了,我的创意凭什么要跟其他人分享!」

  为了这次参赛,我没日没夜地投入到了参赛作品的创作中。

  对于张云若,我心怀感激,下定决心一定不能再次被姐姐得手!

  从前没考上大学,我只能住在家里,姐姐也许是看过了我的作品。

  可这次,我为了谨慎考虑,连电脑文件都加了密码!

  除了张云若,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我的参赛理念,就连我妈也没有。

  在一次次的方案改进中,我不断推翻自己的方案又重建。

  就连张云若都说:

  「多多,我觉得你的这个方案已经可以了!

  这么深刻的情感表达,这样先锋的表达手法,只要能做出来,我甚至认为金奖非你莫属!」

  可我却说:

  「不,我想做得完美些,再完美些……」

  我将它视为自己翻身的机会,不断打磨着自己的作品。

  卡在参赛截止日期的前三天,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参赛作品!

  这是一件十分大胆的实验艺术装置,其中使用了传统的织染技术,编织成我对胎儿和母体的关系构想。

  无数条代表血管的红线连接一个巨大的胎儿和母体,她不断挣扎,牵扯到血肉模糊。

  可最终却发现原生家庭的钉子深深埋在自己的身体里,无法切割清除……

  我想即使是姐姐知道我的方案,也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来。

  可提交后,晴天霹雳又一次出现了!

  导师给我打来电话:

  「祝多多,你这次的作品,是不是又抄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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