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十岁生日那天,丈夫和儿子一起缺席了我的生日,只为接他的秘书回家。

  面对父子两的作妖我选择冷眼旁观,实则早已备好了离婚协议。

  只为在三个月后儿子成人礼那天。

  把离婚协议当作礼物送给他们。

  1

  今天是我四十岁生日,为了庆祝自己步入不惑之年,我特意买了新衣服,还去店里做了新造型。

  回到家后正在厨房里煎牛排的时候,却收到了丈夫沈年发来的信息:

  “不好意思啊如兰,今晚有个饭局实在走不开,生日我下次补给你。”

  看着手机上冰冷的文字,我有一瞬间的失神。

  紧接着沈怀洲也给我打来了电话:

  “妈,今晚我要在同学家补习功课,就先不回去了。”

  这两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几乎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忽略了我的存在。

  我自嘲的笑笑,或许他们真的是被什么重要的事缠住了呢?

  呆坐在桌前,那个特意为他们父子两人选的巧克力蛋糕此时已经有些融化,棕色的糖浆正顺着雪白的蛋糕流淌到桌子上,像极了眼泪。

  旁边早早醒上的红酒已经没了酒香,我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后灌了下去。

  因为没有吃饭,刺激的酒液下肚我很快便感到了一阵胃痛。

  玻璃杯上倒映出我痛得扭成一团的脸,再配着身上隆重的礼服裙和高高盘起的卷发,我不禁觉得自己比小丑还可笑。

  正无聊翻着手机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儿子的社交账号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那是一张他们父子和一个年轻女人的三人合影,沈怀洲夹在中间把胳膊搭在他们两人肩上,笑得露出两颗虎牙。

  最扎眼的还是下面的文案:

  “不是亲妈胜似亲妈,欢迎世界上最好的干妈回家!”

  沈年也在下面评论: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照片里的女人我认识,是一年前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我派到外地出差的沈年的秘书,周佳雪。

  我有些疑惑:他们两个不是一个去应酬一个去补习了吗,怎么会和周佳雪在一起?

  于是我在动态下面评论了一个问号,很快,这条动态就对我设置了不可查看。

  那一刻,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地碎掉了。

  最爱的丈夫和儿子居然在生日当天欺骗我把我晾在家里,去接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

  一口饮尽杯里的红酒后,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再过三个月就是沈怀洲十八岁的生日,到那时候他就是成年人了。

  而我要在那一天,和沈年离婚脱离夫妻关系,顺带放弃对沈怀洲的监护和抚养权。

  他们不是一个想让周佳雪做妻子,一个想让周佳雪做妈妈吗?那我就果断给他们腾位置。

  想明白后心里顿时畅快多了,原来做决定也不是那么难吗。

  看着桌子上讨厌的巧克力蛋糕,我直接拎起来丢进了垃圾桶,又在网上叫了我喜欢的黑天鹅。

  这么多年以来,每次我过生日都是遵循他们父子的口味选择巧克力口味,这次,我终于可以如自己所愿了。

  夜里两点的时候,沈年父子回来了,身上带着甜腻的香味,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

  打开灯后,沈年看到坐在椅子里的我有些吃惊:

  “如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不是说不用等我了吗?”

  我没有说话,指着他脖子上一处显眼的红色吻痕问道:

  “沈年,你脖子上那是什么?”

  出自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我本能的在心里对他还抱有一丝希望。

  “啊,刚才走到楼下不小心被蚊子叮了,你说是吧,怀洲?”

  沈年站在旁边拼命给沈怀洲使眼色。

  “是啊妈,我可以作证,爸刚才就是在楼下被蚊子叮的。”

  “再说都这么晚了,你就别没事找事了。”

  “你没工作不要紧,我和爸明天还要上班上学呢。”

  沈怀洲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两句话便把矛头指向了我,眼里尽是对我的不屑和厌烦。

  看着他们父子两人沆瀣一气的样子,在沈怀洲成人礼那天离婚的想法在我心里愈发坚定了。

  于是我提前找到离婚律师,让他帮我拟好了离婚协议。

  2

  为了释放一下紧绷的自己,我约了一个老年旅游团打算去放松一下。

  想到沈怀洲还有三个月才满十八岁,出于作为母亲的责任和义务,我还是找了一个住家保姆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在保姆来家前,我提前在卧室和客厅里安装了摄像头预防万一。

  老年旅游团很松弛,在这趟旅行里我结识了一群朴实又热心的叔叔阿姨。

  其中热心的陈阿姨问我:

  “如兰,你性格这么好,你家里人一定很喜欢你吧?”

  我苦笑一声:

  “不瞒你说陈阿姨,其实我马上就要离婚了。”

  车里顿时一片哗然纷纷为我打抱不平。

  不多时,陈阿姨把我拉到车后面悄咪咪的问道:

  “如兰,你要男朋友不要,只要你开口,我回去就能给你找来。”

  我以为陈阿姨是开玩笑就笑着答应了:

  “那您就去给我找吧。”

  就这样,旅游结束前我和陈阿姨互留了联系方式。

  快到家的时候,我率先接到了沈怀洲的电话。

  “妈,你能来学校接我一下吗,我在操场打球摔伤了,腿好痛……”

  听着电话里沈怀洲的惨叫声我的心揪成了一团。

  至少他现在还是我的孩子。

  我不顾手上大包小包的行李直接打车去了沈怀洲所在的学校。

  可是到了学校门口我并没有看到受伤的沈怀洲。

  在学校绕了一大圈我才在篮球场上找到他,此时他正好好的和一群男生打球,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

  我强忍怒气把他喊了过来:

  “怀洲,你不是说你受伤了吗?怎么好好的在这里打球?”

  沈怀洲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妈,刚才我就是和同学玩真心话大冒险,看看你会不会来而已。”

  “再说了我没有受伤不是更好吗?”

  看着他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真感觉自己生了个叉烧。

  而且因为他的一句打赌,我跑得不仅衣服湿透,还崴了脚。

  拎着东西正准备转身走的时候,突然迎面朝我飞来了一个篮球。

  “砰”地一声我被击倒在地,鼻子里也传来一股热流。

  眼前陷入了一片混沌,我终于是强撑不住身体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

  摁了护士铃后,医生走了过来:

  “吴女士,你身体无大碍,只是因为太劳累再加上被篮球砸晕了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

  “只不过,刚才给你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你的胸部有个肿块,建议你做一个更详细的检查。”

  和医生约好时间后,我寻找着沈怀洲的身影。

  最终我在楼梯间里找到了正在打电话的他。

  “爸你放心吧,我已经给你们争取足够的时间了……”

  看着沈怀洲偷偷摸摸的样子,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做完胸部检查后,我赶紧拉上沈怀洲一起回了家。

  打开门后,我看到沈年也在。

  这很不正常,毕竟他很少会在这个时候在家的。

  “如兰,怀洲,你们回来了,快看我给你们做了什么?”

  沈怀洲掀开锅盖,里面是一锅熬的雪白的鲫鱼豆腐汤。

  可是事实上,沈年并不会做饭,更别说熬汤了。

  “你们吃吧,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回到卧室准备休息的时候,细心的我却在枕头上发现了一根棕色的卷发,这明显不是我的。

  出于女人的直觉,趁着父子两人喝汤的功夫,我打开了手机上的监控视频,把时间调到了两个小时前。

  3

  客厅视频画面里,周佳雪围着围裙像女主人一样正在熬鱼汤,沈年像大狗狗般把下巴放在她的颈窝里:

  “佳雪,你终于回来了,知不知道这一年我有多想你…还有你做的鲫鱼汤。”

  “要不是如兰看你不顺眼,我怎么舍得把你外派出去……”

  我不禁有些想笑。

  当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周佳雪心术不正故意勾引沈年,为了避免公司走入歧途我只能把周佳雪调去外地。

  没想到才一年不到,沈年就迫不及待的把她接回来了。

  “沈年哥你别说兰姐了,我出去辛苦点没关系,只是在外面很想你和怀洲,总盼着能早点和你们团圆……”

  周佳雪说得眼泪汪汪,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像只鹌鹑般把娇小的身体往沈年怀里蹭,极其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佳雪,是我对不住你……”

  沈年果然抵抗不住糖衣炮弹,一把扳过周佳雪的脸,温柔缱绻的吻掉了她的泪痕。

  沈年始终喜欢这一款,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只是没想到他这次居然还把人带来了家里。

  看着视频里两人逐渐红温的样子,我彻底死了心。

  二十年来所有精力都在驱赶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如今我是真的累了,也终于耗尽了这些年对他的所有不舍和眷恋。

  两人正到激情的时候,沈年的电话响了,是沈怀洲打来的:

  “爸,你和干妈还在家里吗?我妈马上就要回来了。”

  “来不及的话,我可以先把她引到我学校,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

  又是一阵心悸。

  没想到我一手养育长大当作宝贝宠的儿子,日后竟然帮着他的亲爸出轨,认别的女人当妈。还成了和我作对的敌人,伤害我的筹码……

  我看了不禁一阵作呕,就连胃里都泛起酸来。

  捂着要裂开的心脏我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没事哒!

  反正距离沈怀洲的十八岁成人礼,只剩下两个月了。

  夜里正在睡觉的时候,沈年宽大的手掌抚上我的发顶轻轻揉着:

  “如兰,听说你今天被球砸晕倒了,没事吧?”

  这句迟来的关心在寂静的夜里倍显讽刺。

  要是指望沈年来关心照顾我的话,我估计早都病死痛死了。

  我翻了身,从沈年手里挣脱开:

  “沈年,你把周佳雪从外地调回来的事情,怎么没有告诉我?”

  他停在我脑后的大手一顿,有些心虚道:

  “她一个女生在外地挺不容易的,而且你知道,怀洲也喜欢她……”

  换作以前,我一定会歇斯底里的和他大吵一顿。可现在我看着沈年找理由解释的样子,只是无所谓的笑笑然后继续翻身睡去。

  距离沈怀洲十八岁成人礼还剩下一个月的时候,我收到了医院发来的体检报告:乳腺癌。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收拾好衣服后就出发去了医院。

  临走的那一刻,书房里的沈年对着手机边看边笑,而沈怀洲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我离开的身影。

  到了医院后,医生如实告诉了我的病情:

  “吴女士,检查结果显示,您的乳腺确实发生了病变。”

  “不过还好发现得早,现在做一个小手术就可以了。”

  我紧张的心提起来又放下,也松了一口气。

  4

  换个角度想想,或许我应该感谢沈怀洲故意在学校里捉弄我,要不还发现不了我隐藏的癌症呢。

  第二天一大早正躺在病床上休息的时候,我被沈年的电话铃声吵醒:

  “吴如兰,你今天怎么没有给我熨烫衬衫?”

  沈怀洲也在电话里对我一顿质问:

  “妈,为什么没有给我准备早饭?”

  “我的校服在哪里……”

  我消失了整整两天,联系到我的那一刻不是问我去了哪里,而是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给他们服务。

  胸中长期压抑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迸发出来:

  “你们两个没事吧?”

  “我是你们的保姆吗?”

  “凭什么事事都要我来做?”

  “你们是残废还是生活不能自理了?”

  电话里停顿了一下,大概没有料到我会反抗。

  在对方欲说什么的时候,我果断挂了电话。

  医生说乳腺癌是长期压抑情绪导致的,经历过这次我再也不会忍了。

  在医院休养了一个月后,马上就到沈怀洲的十八岁生日了。

  沈年极其看重这次宴会,甚至把地点订到了宝格丽餐厅。

  从医院回到家后,我听到沈怀洲在沙发里嘀咕:

  “爸,成人礼那天真的要我妈也参加吗?她那么土,又没有工作,真配不上我们。”

  “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干妈,她漂亮又善解人意,对我最好了……”

  又是一阵剜心的疼痛。

  他们两个不是不愿意我去吗,但我偏偏要在那天给他们一个惊喜。

  到了成人礼那天,沈怀洲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站在镜子前看了又看,很是满意。

  明明才刚满十八岁,身高和长相都已经到了出类拔萃的程度。

  到了选领带的时候,沈怀洲踌躇不定起来。

  桌上一条是我为他成人礼手工定制的,另外一条是周佳雪买的。

  回头注意到我在看他后,沈怀洲一把抓起周佳雪的那条系在了脖子上。

  而那条我改了无数次的领带被丢在桌子上,终究是黯然失了颜色。

  我自嘲的笑笑,沈怀洲不愧是我亲儿子,往往知道怎么做会让我更剜心。

  为了迎接真正的新生,我翻出上次过生日斥巨资买的礼服裙穿在身上,又去理发店剪了一个清爽利落的短发,从头开始。

  曾经沈年说过最喜欢我长发及腰的样子,那头为了他而留的长发,如今终于可以剪断了。

  走到包间门口的时候,里面传来了沈怀洲的撒娇声:

  “干妈你对我真好,不像我妈,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迟到……”

  下一秒,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来人看到我后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变化这么大。

  就连一直低头看手机的沈年眼睛也亮了起来:

  “如兰,今天这条裙子很衬你,以前怎么没见你穿过?”

  我看着他惊喜的眼睛笑着说:

  “怎么没有穿过?只不过上次过生日穿的时候,你和沈怀洲都去接人了而已。”

  沈年顿时噤了声不再说话。

  一直坐在旁边打量我的沈怀洲阴阳怪气道:

  “妈,你都那么大年纪了,没必要故意抢佳雪姐的风头,穿的那么花枝招展吧?”

  这时候沈怀洲还以为我是在和周佳雪争风吃醋,殊不知他马上就是没妈的孩子了。

  沈年的目光自我进来就没再离开过我,在注意到沈怀洲出言不逊准备呵斥他的时候,周佳雪倒是以女主人的态度率先开了口:

  “怀洲,怎么可以和妈妈这么说话呢?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妈妈呀。”

  我再也没有耐心配合他们一家三口演那些虚伪的把戏于是打断道:

  “不好意思,马上就不是了。”

  “还有,既然你那么喜欢当妈,那沈怀洲这个儿子,我就送给你了。”

  沈年父子俩愣住了,似乎不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再浪费时间,把一份系着丝带的文件拿出来递给了沈怀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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