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向自负骄傲的顾璟川那日被姑母下了面子后,没有追上来。
可我自那日回到国公府后,就一头栽倒,昏睡了两天两夜。
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我和顾璟川成婚了,可造谣被土匪坏了身子的我却是他的妾,他的正妻是满脑子奇思妙想的余瑜。
从两小无猜到两看相厌,从洞房花烛到老死别苑。每一幕里的我都没有血色,脸上都是木然的死意。
梦醒了,姑母摸着我的头,喊着我玉葭,求着我快醒醒。
我睁开了眼,姑母通红的眼睛里都是惊喜。房中央还跪着一个身穿玄色云纹长衫的男子。
“玉葭,你终于醒了!”
听到我醒了了的消息,跪着的男人不自觉起身冲到我的窗前,攥住我的手,嘴唇颤抖着唤我的小字。
“玉娘......”
我疑惑地抽出我的手,看向姑母。
“姑母,他是谁啊?怎么如此不懂规矩,竟敢直呼闺阁姑娘的小字。”
玄衫男子呆住了。
他的手还保持着虚握着我手的状态。怔愣一瞬,随即说道:“玉娘,你在装失忆吗?这一点意思都没有。”
姑母利索地一把将他从我的床边拉开。
“顾璟川,陛下是让你跪在这道歉反省的,不是让你来质问玉葭的。”
“你若是再敢靠近玉葭一步,伤着她分毫,我手里的尚方剑可不是吃素的。”
看着我眼里的陌生,顾璟川眼里的质疑逐渐变成了慌乱。指着自己那张憔悴的脸,急切地解释道:“我是顾璟川,是你的未婚夫君啊。”
我攥紧手里的被子,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头也痛,胃里也犯恶心。
“姑母,让他滚出去!我看到他就头疼!”
我的话音刚落,姑母就让她的继子将顾璟川打了出去。
两人全都出去后,姑母就叽叽喳喳的往我身边靠:“玉葭,你真的失忆了?”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姑母,我,我从前许是认识他的,可我一想到他就头痛欲裂。”
姑母沉默片刻,脸上的神情转忧为喜,最后竟是有些宽慰的长舒了一口气。
“不记得也好,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先好生休息,我现在就再请御医为你诊脉。”
她快步走到堂屋,很快就带着徐御医回来了。
徐御医搭上我的手腕,又轻轻摸了摸我包的严严实实的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所有东西都记得,唯独忘了安平王一人吗?”
“医书上倒是有过这样的先例,许是尉迟小姐伤了脑子后,忧思过度就忘了最不想记起的东西。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这何时记起,就难说了。可能过几日就能想起,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记起。”
姑母覆上我的手,浅浅一笑:“好玉葭,过去的事那么痛,那咱们这辈子都不要记起来的好。”
在府中静养这段日子。有关我和顾璟川过去的事,还是零零碎碎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这其中就包括顾璟一掷千金点天灯为余瑜买下前朝皇后凤冠上的东珠。
姑母一推开我的房门就开始怒骂:“到底是那个长舌婆子管不住嘴,信不信老娘把你的舌头拔了喂狗。”
我捻着棋子的手未停,继续对着棋谱下着:“姑母莫气,这些事情我早晚要知道的。”
“何必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动怒。”
“顾璟川这个贱人,我们还没先行退婚呢,他就跟那个穿书女暧昧到满城风雨。”
姑母每每一提到余瑜总是黑着一张脸。
余瑜是个话本子的作者,我和顾璟川好像都是她笔下的人物,在她的笔下,我被虐了千百遍,依旧待顾璟川为初恋。
当然不只是我,在她笔下每个女角色好像都是为男角色服务,就连姑母也是也是,只是她比我先行觉醒。
这些都是姑母告诉我的。
我只是脑子琢磨了一会,就释然一笑:“可我们都有自己新的人生了。”
姑母怔愣一瞬,赞许的点了点头。
“你这把脑子撞一下,竟然整个人都清醒多了。”
“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就去把婚退了。”
7
头上裹着的纱布全部取下后,终于可以出府去透透气了。
只不过没想到,我这边刚好,消息马上就传了出去,雪花一样的宴帖飞到了我的案上。
其中嘉善的百花诗会的帖子尤其显眼。
嘉善是我在京中交到第一个好友,后因父亲外迁,举家搬到元州,这个月才重回上京。
既然是好友归京,那我不得不赴宴了。
结果刚下马车就被顾璟川给拦住了。
看样子他像是在这里等了许久,看到我从英国公府的车驾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玉娘,你终于来了!我已经问过太医了,他说你的病情过几天就能恢复,你现在想起来我了吗?”
“玉娘,你怎么不说话啊?是还没有记起本王吗?没事没事,本王已经找好沈神医了,等他为你诊治过后,一定会让你全都想起来的。”
想来顾璟川应该是在御医那里证实了我失忆一事。
我听着他的安排,忍不住开口:“王爷,您那日是没听懂人话吗?我根本不在意是否记得你,我只在意您要跟我保持距离。”
“您皇家的规矩到底有没有学进去,光天化日底下要是再唤女子小字,就不要怪我命人打登徒子了。”
顾璟川一愣,随即又自信勾起了唇角。
“你只是失忆了,又不是不爱本王了。等你想起来,定是要后悔今日你说的话的。”
说罢他倒是饶有信心的放我离开了。
我前脚刚走进诗会,穿着粉衫襦裙的嘉善就迎了上来。
“玉娘!你终于来啦!我可想死你了!”
四年只在书信里见过的人,现在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我跟你讲,我一听说你病了,真是急坏了,要不是我哥拦着我,我恨不得夜里就翻你家墙头。”
“都长成大美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啊。”
嘉善是天生美人面,看着是温柔慈善的菩萨样貌,实则每次招猫逗狗,爬树下河,她都冲在最前面。
“哎呀,你不懂,这不是为了有正当理由把你请出来,我和我哥可是想了许久,才办的这场百花诗会。”
“咳咳。”嘉善身后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咳了两声。
“对对对,玉娘,你看,我哥是不是也长成大美人了!”
听到嘉善的话,我才抬眸望去,年轻的男子一身竹青云绣锦袍,银冠束发。
他和嘉善是双生胎,从小就生的出色,如今更甚。只是性子跟嘉善一个天一个地,他总是安安静静跟在我们身后,神色泠泠。
“嘉懿哥果然还是一如往昔,像个小菩萨。”
听到我的话,嘉懿原本疏离的眼,笑意一闪而过。
“你还记得我过去的样子?”
“当然记得,小时候你常常和嘉善穿着一样的衣裳,我常认错你们。后来是你不穿裙子了,我才慢慢把你们分清。”
嘉懿绕过嘉善走到我的面前:“现在分得清我们,可要牢牢记住......”
“尉迟玉葭,你在做什么!”
8
顾璟川在一侧快步走了过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你不是失忆吗?你连他都能记得,偏偏不记得璟川哥哥?”
余瑜跟在一脸阴沉的顾璟川身后,话里话外都是对我的怀疑。
“你是不是已经记起来了,只是还在装失忆对不对。”
余瑜笑盈盈地对上我的目光。
“姐姐,你这样做实在太让人寒心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来璟川哥哥多着急啊,他已经好几夜都没有睡过囫囵觉了,每次在午夜梦回惊醒口中唤的都是你的名字呢。”
她又想将莫须有的错往我身上推,可我早就不是软柿子了。
“午夜梦回?你倒是顾璟川的好妹妹,连他这等私密事都知晓得清清楚楚。”
“还装失忆,我可不是用这种下作手段博取关注的恶心人。这种低级手段,我孩子的时候就看腻了,根本不屑去用。”
顾璟川走近两步,死死盯着我的脸。
“玉娘,本王不信你连儿时的事情都能事无巨细的记起,却偏偏忘记了本王。”
“你是不是已经全部记起,却为了戏弄本王一直装失忆。”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自信逼得怒极反笑,嗤笑一声:“呵,为了戏弄你?若是三军都能用您的脸皮做盾,怕是刀枪剑戟都戳不穿呢。”
懒得再与他争执,直接命人将他拉开。
“月影卫的刀剑可不认人,若是你再放肆靠近我一步,不知道您的手脚会不会比你的脸皮更耐砍。”
“好,很好,尉迟玉葭你干的漂亮。本王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狠心,难道就因为我对余瑜好了一点,你就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吗?”
“本王不是也是为了找回自己过去的记忆吗?你能不能有些容人的肚量。”
顾璟川说这话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发白。
这回不等我说话,嘉善就骂开了。
“哟,王爷也失忆了啊。您要靠着余瑜这个药引子治病,我们玉葭一句话可都没说过。现在我们玉葭失忆,拿我哥当药引子怎么了?”
“王爷怎么一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啊。”
嘉善说着,嘉懿就从身后的侍卫手里接过一个木匣子。
“还对余瑜只是好一点,你不提她,我差点都忘了。”
说着嘉善打开匣子,拿出一颗硕大的东珠,砸到余瑜脸上:“没有皇后命,还想要皇后的冕服。我看你是逾制自寻死路。”
顾璟川一看,脸色大变。
“这就是王爷口中的好一点?要是再好一点,岂不是要将陛下的皇位抢过来给余瑜坐一坐?”
嘉善毫不留情地将顾璟川直接架到火上烤。
顾璟川听到这话直接沉默了,再也没了质问我的气势。
沉默许久他才拖着滞涩的声音开口:“本王没有...余瑜身世可怜,她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我可以信任,我是实在不放心她。”
“对她好,也是因为她于太后有救命之恩。”
“那东珠也不过是余瑜买下来,想给太后做生辰贺礼。”
顾璟川抿着唇,敛着眸看向我:“玉娘,这件事是本王的错,日后我也不会再和余瑜交往过密,你现在原谅本王,别再装失忆了好吗?”
9
“王爷,难道你的失忆是装的?要不然你怎么如此断定臣女是装的。”
“臣女再最后说一次,装失忆的人不得好死,而我没有装失忆,我是彻彻底底记不起你,也不想记起你。”
“我们的过去一笔勾销,现在也不要多有纠葛,未来更好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盯着顾璟川越发苍白的脸,给出了我最后的回应。
“现在您也该走了,我们嘉府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嘉懿也给了顾璟川最后的回应。
听到我说他是装的失忆,他眼底的心虚一划而过。
“本王的失忆症自然不是装的,只是你就算忘记了本王,怎么会忘记你对本王的爱呢。”
“你曾经对月许诺,这一世只会是本王的妻。”
“现在,本王可以走,但我会想尽办法让你想起过去,只要等你想起来,你就会知道你今日都是在嘴硬了。”
顾璟川说完终于带着余瑜离开。
嘉善在他转身后,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的嘴比死了三天的鸭子都硬。凭什么说你啊,玉娘你还是太心软了,跟这种人没办法讲道理,就得骂回去。”
嘉善的嘴一如既往的厉害。
“好了晦气的人走了,我们也该继续将诗会开下去了。”
嘉懿认同的点了点头:“玉葭,还有我们在你身后呢。我现在已在应天府任职,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只要有我在,这件事就是闹到天子和太后面前,也不会让他占到一份便宜。”
我微笑着搭上嘉善的手,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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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想到,我还没有将事情闹到天子和太后面前,顾璟川就先我一步。
太后在锦园设宴遍邀京中贵女,我也在邀请之列。
本想着全是女子的宴会,还有嘉善陪着就去了。
“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玉娘的,你别再啰嗦这么多了。”
我和嘉善坐在马车之内,嘉懿隔着马车的帘子一路嘱托。
“你心里有数就行,若有变数,一定要及时命人给我传信!”
“知道啦!哥,你真是操心太过,小心变老!”
事实证明,嘉懿操心的没错,宴会举行至一半,一人就吹着箫乘小艇破开满池白莲而来。
“玉葭,你看看那小艇上的是谁。”
太后亲厚的牵过我的手,指着莲池里的白衣男子。
不得不说顾璟川今日却是打了我个出其不意,一身白衣确实有些仙气飘飘的意味。
只是可惜了,我最讨厌莲花,特别是白莲花。
“尉迟玉葭,你还记得吗?刚回京的那一年,正值盛夏,我们一起跑到皇宫后花园的莲池里摘莲蓬。”
“那是我们回京后第一次那么开心。”
顾璟川将箫放下,对我字字句句说的真挚,看起来甚至有一点可怜。
我怔了一瞬,一个笑得灿烂的少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玉葭,我可以带着你一点点回忆过去,直到你全部记起。我愿意就这样陪伴你一辈子。”
我抽出被太后牵住的手。
“安平王,你的记忆恢复了?那真是一件喜事,可惜臣女的命没有您那么好,对往昔的记忆记不起分毫。”
“只是臣女也不需要您陪着我恢复记忆,因为臣女压根不想记起。”
“我们还是放过彼此吧。”
顾璟川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但依旧嘴硬道:“既然本王可以记起,你也一定可以。”
“本王和你本就是有婚约在身,说什么放过彼此。”
他下了小艇一步步向我走近:“玉葭,你不要驳了太后娘娘的好意。”
一身粉衣的余瑜也适时从小艇上走下:“是啊,玉葭姐姐。璟川哥哥为了今日搏你一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
看着堂下的两个璧人,我对着太后深深一拜。
“谢太后娘娘厚爱,可臣女已经向陛下呈上退婚书,只等陛下点漆批红了。”
“臣女和安平王只能到此为止了。”
此话落下,满堂皆惊,打探的目光在我,顾璟川和余瑜身上来回打转。毕竟从前我的爱意人尽皆知,如今放下的如此果断,其中定是有些什么内情。
“你再说假话!玉葭,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怎么能为了气我说出这样的话!”
顾璟川无法接受我说的话,当场红了眼,失态地走到我身前一把将我拽起。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口中的话吗?”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顾璟川,你从未信过我吧。”
不是问,而是事实。
11
顾璟川被我质问的眼光慑住,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太后为他解围。
“玉葭,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可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若是璟川做了些什么错事,以你们的情谊,你就是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何必闹到这一步。”
“余瑜这孩子是闹腾了些,可也不至于把你们的感情闹散吧。那今后璟川要是纳妾的话,你又该如何自处?也要闹到今日这般境地吗?”
许是发觉自己的话重了,太后缓和了语气:“你和璟川的婚事是哀家亲许的,日后你们要学会相互体谅才好。莫要让哀家操心。”
太后轻描淡写地想将此事翻过。可我不愿。
“臣女不愿意。您就是拿着剑抵在臣女脖子上,臣女也不愿意!”
太后闻言愣住了。许是没想到一向乖顺的我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她。
宴会上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胆小的世家女已经低着头不敢再望向这边。
就在这时,一身靛青官服的嘉懿和穿着一品诰命夫人服的姑母拿着明黄的圣旨闯了进来。
姑母看到跪在地上的我,一个大步就护在我身前。
“臣妇见过太后。”
“太夫人起身吧。今日您怎么也来了。”
太后看到拿着尚方剑的姑母,猛地站了起来。
“臣妇再不来,尉迟家的独苗都要被人掐了。”
在姑母身后,我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嘉善,只见她点了点头让我放心。
果然是她搬的救兵。
“太夫人说这话,看来是在怪哀家为这两个孩子点的姻缘谱了。”
姑母没有接太后的话,反而是自顾自将我从地上扶起,对着身后的嘉懿说道:“嘉大人,宣旨吧。”
嘉懿得到姑母的示意直接打开明黄的圣旨。
“安平王顾璟川与英国公之女尉迟玉葭,前曾赐婚。今察二人八字不相合,强续伤福祉,累家族,特诏解婚约。此后婚嫁各不相干,朝廷宗族不干预。尔等遵旨释怀嫌,各安生计。特此布告,咸使闻之。”
这一道圣旨,彻底将顾璟川钉死在原地,连接旨谢恩都忘了。
“臣女接旨。”
姑母的眼刀子戳向顾璟川:“怎么了,安平王脑子真坏了?现在都敢抗旨了?”
余瑜扯了扯愣住的顾璟川,他才颤抖着手接过圣旨。
“接这道圣旨手就抖了?后面还有呢。”
姑母的话让大家把注意力又集中到嘉懿手里的第二道圣旨上。
“安平王顾璟川,身为宗室,不思辅国尽忠,反行事乖张,有负朕望。妄联太后买官圈地,动摇国本,罪无可赦。今特颁诏,革去其封号,即刻夺去兵权,收归朝廷,幽禁于原王府,不得擅出。若有违,格杀勿论。”
“至于太后,不日就迁到青灯寺静养。”
太后听到这张圣旨,重重的地跌在坐垫上。
“哀家可是太后!余瑜!你这个贱人!不是你说这些地方皇帝不会知晓吗!”
余瑜惨白着脸,摇着头往后面缩着身子,不断喃喃。
“不该啊,在我的书里,不该是这个结局啊......”
“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是太后成为垫脚石助力顾璟川夺得帝位,我成为他的皇后吗...怎么会是这样呢...”
我就说太后怎么对我和顾璟川的婚事如此上心,原来是顾璟川和余瑜同太后联手,余瑜凭借着自己对书中世界的了解,已经帮太后和顾璟川在元州圈了不少地,还养着兵马。幸好被皇帝外派的嘉父及时察觉。
如今东窗事发,三人全部落马。
12
顾璟川被关着也不老实,闹着非要和我说最后一句话,否则绝不交代案情。我只好在嘉懿的陪同下,隔着侍卫远远的瞧了他一眼。
“玉娘,你终于来了。我们上一封婚书没了没关系,你看这是我新写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他竟以血为墨,给我写了封血淋淋的婚书向我表真心。
他强硬地赛道我手上,我却直接将那血书往地上一扔。
“顾璟川,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顾璟川听到我的话,如遭雷劈,颤抖着声音质问:“我,我没有装,我是真的爱你.......”
他没有说完我便打断了他:“不管是你装失忆还是装深情,你装的都不像。”
“顾璟川,我不爱你,看到你就觉得脏,跟你一说话更觉得恶心。”
“这句话,我还给你。毕竟我堂堂国公之女,可不能要一个下过大狱的男人。”
说罢拂袖离开,只剩他在身后嘶吼。
嘉懿也跟在我的身后:“玉葭,我定会将那年绑架你的幕后主使抓到的!”
我看着他认真笃定的眉眼,点了点头。
“谢谢你,嘉懿哥哥。”
他伸手拨弄了一下我垂在脸侧的头发。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你回去好好休息,等我的好消息。”
“那等案子了结,我请你和嘉善吃饭吧。”
嘉善和嘉懿为了我的事情,费了不少心思。也该好好道谢一番。
嘉懿闻言垂首睨我一眼,略略一点头。
“好啊,嘉善最爱你做的果子了,就是到了元州还时常念叨呢。”
“那嘉懿哥,你就想吃什么,回头我让厨娘备下。”
他对上我的眸子。
“你做的花楸饼,我也甚是想念。”
他说着想念我的花楸饼,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盯到我只能落荒而逃。
13
许是那日我毁了顾璟川最后一点希望,他安分了许多。也让我安心在府中好好处理过去的垃圾。
看着跳跃的火舌,将我和他过去的书信烧了干净,心口堵着的最后一口郁气终于吐了出去。
嘉善猛地从我身后蹿出,手里还拿着两串糖葫芦。
“玉娘别苦着一张脸啦。快吃这个,等会太夫人说要带我们去量身型,裁剪几套新衣裳呢。”
“对了玉娘,我哥已经把当年绑架你的匪徒一网打尽了。将匪首严刑逼供后,你知道谁是幕后黑手吗?”
我将冰糖葫芦塞到口中,含糊不清的问道:“谁啊?”
嘉善吞下口中的山楂,煞有介事地说道:“是太后和余瑜联手做的!”
“真是没想到,太后为了你父亲留下的月影卫可以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那个余瑜也是恶毒,竟然看到你回来之后,四处散播你的谣言。”
“不过现在好了,我哥已经全部审出来了,不日就要张贴公榜告知天下。”
“就是不知道幽禁在王府里的顾璟川听到这些,会做何感想。”
我再次听到他们的名字,心里未曾掀起波澜。
院子里突然又传来姑母的声音。
“想必他是没得机会做感想了,今日三个人一同提审的时候,一个狱卒一个松手,顾璟川就上前将余瑜活活掐死了。”
“而他也在行凶后触柱...”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那也太便宜他了。”
嘉善打断了姑母的八卦。
“那倒没有便宜他。”
“祸害遗千年,他捡了条命,只是这回真的撞傻了。什么都不记得,话也说不利索,眼歪嘴斜的,只能吁吁地出声。”
“现在已经被丢回王府自生自灭了。”
姑母说着顾璟川的惨状,我的心下也毫无波澜。只是像是在听着一个不相干的人做了坏事的下场。
“好啦,不说这些晦气事了。”
“走,小玉娘和小善姑,今日姑母开心,带你们做衣服去。”
嘉善开心地一蹦三尺高,立马搀上了我的胳膊。
“谢谢姑母!”
我看着面前鲜活的两个人,脸上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谢谢姑母。”
她们才是值得我心里起波澜的人。
“小玉娘终于乐了,今日的所有消费,我尉迟灵买单!”
嘉善更乐了:“姑母!你就是我的亲姑母,我把我哥送给玉娘,你当我亲姑母好嘛?”
“我是不介意啊,就看玉娘了。”
我听着嘉善这又不着边的话,拽了拽她的衣袖。
“嘉善,这冰糖葫芦粘不住你的嘴。你要是再胡说,你哥又要把你拘在府里抄书了。”
“好吧好吧,那看来是我哥的嘴被糖葫芦给黏了,到现在还没说出口呢。”
“还让我抄书呢,他自己才是路漫漫其修远吧。”
嘉善垂下头自顾自的喃喃。
我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什么路漫漫?”
“哎呀,我说今天逛街的路漫漫啊!我们快出发吧!”
确实,不管是今日还是以后,我的路依旧漫漫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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