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只要你吩咐，我便会采下属于我的果实，一筐一筐地送到
你面前，尽管不少果实早就丢失，又或者零星几个还未成熟。
丰收的季节，果实累累，树林里不时传来牧人哀婉的笛声。
只要你吩咐，我便会扬起帆行走于河上。
躁动的三月，平静的水波被风撩动，发出了细细的呢喃。
果实已全部成熟，在这困顿的黄昏，岸边的房屋里传来了
你在夕阳中的呼唤。
2
年轻时，我的生命就如同娇艳的鲜花—
———春风悄悄前来拜
访，随手摘下一片两片花瓣，却从未感觉这是对华容的削减。
青春消逝，生命如同熟透的果实，我便没有多余的东西可
以挥洒，只能等待机会，再一一献出自己的甜美。
3
难道，夏季的节日只能属于娇嫩鲜艳的花朵，而绝不容有
败叶？
难道，海洋的歌声只能与呼啸的海风相合？
它会同落潮共唱吗？
幸运的宝石编织进神脚下的地毯，很多土块还在期待着他
高贵之脚的碰触。
智者和贤者不能在神身旁侍坐。神不仅拥抱愚者，还让我
永远做他的仆人。
4
当我醒来，他的信亦随着清晨一同来临。
信中的内容我无从知晓，我无法看懂这其中的每一个字。
我不会麻烦那些聪明人，就让他们好好跟书籍相伴，并且
我也怀疑，那些聪明人会否读懂书信的内容。
也许我会把信举起，让它与额头齐高，我也会把信贴在
胸前。
夜晚降临，万物静寂，灯火和星星陆续点亮，那时，我或许
会将信平摊于膝盖之上，静静地等待。
树叶沙沙，那是在为我高声朗诵；溪水潺潺，那是在为我低
低沉吟；高踞于天上的七颗繁星也会为我朗诵这信的内容。
我有向往，却总是无所获；即便努力学习，也依然无所知。
这封未拆的信减轻了我的负担，我的思绪被敷衍成一首哀怨
的歌。
5
以前，我没有读懂你的暗号，浅浅一小勺的尘土就能把暗
号遮蔽。
现在我成长了，我能穿透前方的障碍物，看到它的容颜。
你用心将片片花瓣描于其上；在波浪，水波将它闪现，在山
巅，高峰将它擎上。
以前没能读懂你的文字，没能领会其中深刻的内涵，都是
因为对你转脸不顾造成的。
6
在有道路的地方，我反而容易看不清方向。
波浪浩瀚，晴空万里，我都没有发现道路的踪迹。
飞翔的鸟儿，闪耀的星光，还有那四季更替的花朵，它们齐
把道路的印记掩盖了。
我曾自问：在你流淌的血液里，是否有对无形道路辨认的
能力？
7
那个陌生人已经上路，他向我发出了邀请，我不能在家里
待下去了，家对我而言再不是家了。
他远行的脚步声敲击着我的胸膛，使我难以抵挡。
风大了，大海发出了低低的呜咽。
那个陌生人已经上路，他在邀请我，我必须放下所有的迷
茫，同他一起四处流浪。
8
动身吧，我的心！留那些裹足不前的人独自四顾。
只因热情的邀请从天空传来，它呼喊着你的名字。
别再等谁！
含苞的花蕾渴望着黑夜和朝露，鲜艳的花朵需要的是自由
的阳光。
心啊，冲破那栅栏，一往直前！
9
在自己的财富和收获面前驻足停留，真像一只原地蠕动的
爬虫啊，躲在黑暗之中，啃噬着滋养了自己的果物。
我终于离开了这座朽腐的监牢。
我祈望青春永久，所以我不会在静止的霉变中沉迷；凡是
与我的生命以及和我轻盈笑声无关的东西，我都全部舍弃。
我飞越光阴，心啊，马车上有位且行且歌的诗人在跳舞。
10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你拉住我的手，将我带到你身边，让
我坐在那高高的宝座上。我内心忐忑，身体僵硬，不能继续前
面的路；因为怕踩上让人憎恶的荆棘，我的每一步都是矛盾和
犹疑的。
临到最后，我终于获得了自由！
暴风雨降临，击着凌辱的鼓音，将我连同珍爱之座掀倒在
尘土之中。
宽阔的道路铺开在我眼前。
我的翅膀祈望翱翔于天空。
我要做流星在深夜的路伴，纵身跃入那无边的黑暗。
我仿佛被风暴追赶的夏日厚云，与金色的冠冕分离，将利刃一样的霹雳，挂在闪电的环链上。
我跑在尘土飞扬的卑贱小路上，为的，只是奔向你最后张开的怀抱。
从母亲的子宫降生，孩子才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母亲。
当你我分离，当我踏出门，我才可以自由地端详你的脸庞。
11
这条宝石项链啊，打扮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嘲笑我。
它戴在我的颈上，使它青紫疼痛，我用力将它扯下，它又让我窒息。
它攫住我的咽喉，目的是湮灭我的歌声。
我的主啊，如果能将它献于你，我必将得到赦免。
作为交换，你将它拿走，然后将我带在你身边，并用花环系住。我缺乏佩戴这项链站在你面前的勇气。
12
遥远的地方，亚穆纳河河水清澈，高高矗立一旁的嶙峋岩岸默默俯视。
聚集在周围的是林木郁葱的山峦，激流奔淌，在它们身上留下伤痕。
哥文达是伟大的锡克导师，他端坐在岩石上，手捧经卷，他的弟子、富贵子弟拉古纳特走近来，“我带来的礼物
弯腰说道：
菲薄，不成敬意。”
他边说边把一对金手镯放在老师面前，手镯上还镶着贵重的宝石。
老师将手镯绕在手指上转着，宝石的光芒在他周围闪耀。
事发突然，他的手没拿住，镯子一下滚落河岸，掉进水里。
拉古纳特一边大叫“哎呀”，一边跳入河中。
老师心无旁骛地看着手上的经卷，河水藏起刚刚窃取到的宝物，流向远方。
天色渐暗，疲惫的拉古纳特终于回到老师身边，他的身上还淌着未干的河水。
他气喘吁吁地说：我就可以
“只要您告知我掉下去的位置，
把它找回来。”
老师拿起另一只手镯，把它也扔到河里说：
“就在这里。”
13
每时每刻，我的前行就是为了能与你相逢。
我的旅伴啊!
要与你的脚步声合拍，放声歌唱。
受你感染的人不会避着你的肚子滑行于河畔。
他应该这样：扬起勇往直前的风帆，乘风破浪。
敞开一道道门扉，抬足径直前行的人，能够得到你的指引。
停下脚步计算得失为他不齿，痛苦哀鸣所失的不是他的风格；他的心敲响前行的鼓点，因为旅途的每一步都有你同在。
我的旅伴啊!
14
本该属于我的那份尘世最珍贵的东西，会经你手传递给我，这是你曾经的许诺。
为此，我的泪水将滴落在你的光芒中。
因为害怕与身处某个街角的你错过，害怕与即将指引我的
你错过，我不敢接受他人。
我走着自己的路，我一直是这么固执又任性，我偏偏要用自己的无知吸引你敲开我的房门。
因为你曾经对我许诺，本该属于我的那份尘世最珍贵的东西，会经你手传递给我。
15
我的主啊，你的语言直接明白，而那些诋毁你的人却不是这样。
我能感悟群星的声音，也能感悟树木的沉静。
我的心如花般绽放，我知晓需从潜流中汲得清水，我的生命已经满盈，这我也知道。
你的歌犹如来自无人之地的小鸟，飞进我心，它仿佛想借助四月之暖安巢筑居，而我安心等着欢乐季节的来到。
16
他们认得路，而我则不一样。他们能够沿着那条狭窄的小径拜访你，我只能在黑夜漫无目的地游走。
我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让我明理，也不懂得顾忌黑暗中的你，就这般，在无所察觉中走到了你门前。
聪明人叫我快走开，甚至非难我，只是因为我的来路不是那条小径。
我困惑地转过身，你却用力拉住我，背后是声声高亢的斥责声。
17
我拿出家里的陶灯，对着孩子们高叫着：
“来吧，我可以给你们照路！”
回来时依然一片昏暗的夜色，我不顾道路的沉默，高喊道：
“火啊，我的打碎的陶灯已经丢弃在尘土之中了，你来照亮我吧！”
18
不，你无法让花朵盛开。
即便使劲摇动花蕾，击打花蕾，你依然没有能力叫它开花。
你在摧残花朵：你把花瓣撕碎，然后将它们丢在尘土里。
仍旧是，毫无色彩，毫无芳香。
你没有能力叫它开花。
有一种人天赋异禀，轻而易举就能让花蕾绽放。
只需轻轻一瞥，生命的汁液就贯穿花朵的脉络。
哪怕只获得他一丝气息，花儿也能张开翅膀，摇曳多姿。
如心底的渴望一样，色彩肆意流淌，芳香乍泄了一个甜蜜的秘密。
有一种人天赋异禀，轻而易举就能让花蕾绽放。
19
寒冬过后，自家池中单剩下一枝莲花，花匠苏达斯小心将它摘下，来到皇宫向国王出售。
在宫门前他遇见了一个旅人，旅人说：
“我想把这枝莲花送
给佛陀，但不知道它要卖多少钱呢？”
苏达斯说：
“只要一枚金币，这花就可以卖给你。”
旅人付了钱。
正在这时，国王恰好路过。他要去朝拜佛陀，想买下这枝莲花。“如把这枝冬日的莲花放在佛陀脚下，那定是好极了。”
当花匠说他已经收下一枚金币时，国王说他愿意出十枚金币。旅人不屈服，把价钱翻了一番。
花匠心生贪婪，心想若将花卖给佛陀定能获得更多的钱。
于是他向两人躬身道歉：
“我不卖这花了。”
城外的芒果树林安静如常，苏达斯面对佛陀站在树荫下。
无言的慈爱凝聚在佛陀的嘴唇边，安静的光荡漾在佛陀眼里，
犹如露水洗过的秋日早晨的那颗星星。
苏达斯先是看着佛陀的脸，把莲花放到他的脚旁，躬身在地，颔首低头。
佛陀莞尔，问道：
“我的孩子，你需要什么呢？”
苏达斯说了出来：
“需要你双脚的轻微碰触。”
20
夜啊，你蒙着神秘的面纱，就让我成为你的诗人吧。
在你的阴影里默坐多年的大有人在，就让我唱他们的歌吧。
时间皇宫里的皇后，你是那么的深沉，那么的美丽，让我登
上你那没有轮子的马车吧，我要无声无息地穿行在宇宙中！
你的院落正被许多人窥视着，他们在你黑暗的屋子里留连
和徘徊，努力寻找答案。
未知者手中的喜悦之箭将心灵射穿，颂歌突然欢乐地迸
发，彻底将黑暗掀翻。
凝望星光的是那些未眠的灵魂，他们还在为觅得的珍贵宝
藏惊叹。
让我做他们的诗人吧，夜啊，沉吟你无底的寂静吧。
21
终有一天，我会发现藏匿于我身上的“生命”，我生活中的
快乐，即便岁月用慵懒的尘埃干扰我的路径。
我隐隐约约瞥见它的身影，并且已感受到了它似有若无的
呼吸我，从此我的思绪也有了片刻的芳馨。
有那么一天，我会发现我的快乐，它栖身于光明的背后。我
仿佛面对造物主的审视，一切都显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22
光亮太多，以至于秋天的这个早晨略显倦怠无力，如果你
已无力唱歌，那就暂时借我你的长笛。
我一会儿将它放在膝盖上，一会儿将它举到唇边，一会儿
又将它放在身旁的草地上—
———这都是因为我只会随意摆弄。
在安静的黄昏，我会采下花朵扎成花环。为的是装点它，让
它散发浓郁的芳香；我会用点亮的灯火礼拜它。
等到深夜，我会来到你的身边，将长笛归还于你。
孤单的新月在星群中流浪，那时，你便用长笛吹奏夜曲。
23
水音风声里，诗人的心在生命的波浪上旋转舞蹈。
夕阳西落，天空低沉挨近海面，这正如睫毛垂在疲惫的眼
前。到时间了，拿走他的笔吧，让他的思绪沉潜渊底，沉入那片
沉默的永恒秘密。
24
漆黑之夜，你在我静默的时间里，做着悠远香甜的美梦。
爱的痛苦该醒了，我伫立在门外，我不知道怎样将门打开。
星星凝神守护，风儿停下脚步，静寂深沉地压在我的心
头—
———时间仿佛停止不动。
醒来吧，爱人，快醒来。为我斟满空杯，再用歌声将无聊的
夜晚挑动。
25
清晨，有鸟在歌唱。
黎明之前，凄切的夜晚将寒冷与黑暗紧紧搂抱在自己怀
中，鸟儿是从何地弄来的早晨的歌词？
告诉我啊，鸟儿，东方信使是怎样穿越了天空和草叶的两
重之夜，到达了你的梦境？
世界不相信你带来的消息，你反复高喊：
“夜晚已经消退，
太阳快要出山。”
醒来吧，梦中的人们！
露出你的额头，等待破晓时第一缕阳光的照耀，带着虔诚
的快乐，和鸟儿一起唱歌吧！
26
栖居在我灵魂中的乞丐，把骨瘦如柴的手伸向黑暗的天
空，对着黑夜急切地呼喊。
他对着盲眼的黑暗祷告，而黑暗却像自我堕落的神明，仰
卧在破碎之梦栖息的荒芜天庭。
在绝望的深渊之上的是欲望的呼喊，它像盘旋在空巢之外
的哀号的鸟儿。
然而，黎明之初，我灵魂中的那个乞丐便会一跃而出，大
叫道：
“所幸耳聋的黑夜没有接纳我—
———它已一贫如洗。”
他叫道：“生命啊，光明啊，你们都是珍贵的！与此同样珍贵
的，是能与你们相识的那份喜悦！”
27
萨拿坦数着念珠走在恒河边上，一个衣不遮体的婆罗门走
到他面前：
请帮帮我！”
“我很穷，
“一只乞讨碗就是我的全部财产，”“我所有的一
萨拿坦说，
切都散尽了。”
“是湿婆神托梦叫我来寻求您的帮助。”婆罗门说。
萨拿坦想起自己曾在河边的乱石堆里寻到过一个价值连
城的宝石。他将它藏了起来，以备将来或有人需要这东西。
他将宝石的所藏之地告诉了婆罗门，满心诧异的婆罗门在
他的指点下挖出了宝石。
之后，婆罗门坐在地上冥思苦想，一直到太阳落山，牧人也
把羊群赶回了家。
这时他起身，缓缓走向萨拿坦，“师尊，
正色说道：赐给我一
种能傲视世间一切财富的财富吧，哪怕只一点点也成。”
说完，他将宝石投到水中。
28
我一次次站在你门前伸着双手，向你无休无止地索取。
你有时磨磨蹭蹭，有时慷慨大方，但总是给了又给，一下子
就超过了我的期望。
我收下你的馈赠，任凭一些掉落；另一些沉甸甸地压着我
的，我将它们做成了玩具，腻了之后，就将它们打烂。最后，你给
的馈赠化为残骸堆积成无边际的屏障，遮住了你的形象。在永
无停歇的欲望之中，我的心慢慢沦亡。
现在我开始这样高喊：拿去，拿去吧！
把乞儿碗里的全部家当砸烂，把窥伺者手里纠缠不休的灯
光熄灭；带领我离开这还在变高的礼物之丘吧，抓住我的手，将
我融入你那朴素寥廓的存在吧。
29
你送我到失败者的队伍里。
我自知毫无取胜的可能，我也知自己难以从游戏中脱身。
如果注定要沉入水底，我会勇敢地扎进水池。
我会参加这个毁灭自己的游戏。
我会押上我所有的一切，输光一切后再把自己也押上，或
许，这样可以用彻底失败换取胜利。
30
一抹欢乐的微笑在天空中漾开，你为我的心换上一套破衫
烂服，还打发她沿路乞讨。
她挨家挨户求讨，可多次在碗将满之时，被人洗劫一空。
疲惫的一天就要结束，她走到你的宫殿之前，举着空空的
碗，你走到她身旁，拉起了她的手，引领她坐上你的宝座，坐在
你的身旁。
31
饥荒覆盖了舍卫城，佛陀问自己的信徒们：
“你们谁愿意担
负起救助的责任？”
银行家拉特纳卡低头轻声说：
“救助灾民需要的钱很多，我
无能为力。”
皇家卫队的首领贾森说道：
至于
“生命和鲜血我可以献出，
食粮，我没有富余。”
达玛帕尔拥有大片的土地，他依然常常叹气：
“旱灾已经摧
毁了我的良田，国王的税款恐怕难以抵偿。”
这时候，乞丐之女苏普里雅站了出来。
她恭敬地向众人弯腰致意，然后说道：
”
“我愿去救助灾民。
众人惊诧万分：
你能拿什么来实现自己
“你能拿什么救助？
的承诺呢？”
“我是你们之中最穷的人，”“我的力量即
苏普里雅回答道，
来源于此。你们的家里，都有我的钱柜与粮仓。”
32
我从未认清我的王，我天真地幻想在他要求捐献时可以躲
藏，不用把欠债清偿。
用日间的劳作和夜间的梦境来掩蔽，我逃啊逃。
可他追着我的每一次呼吸，讨债声终是挥之不去。
我最终明白，他认识我，在他的国土内已没有我的立足
之地。
现在，我愿意把自己的一切放在他的脚底，供奉给他，只为
能换来我的位置。
33
我捧出了我的泥土，我的欲望，以及我五彩的梦想，为的
是要铸造一个你，铸成一个源于我的生命、能够被世人尊崇的
偶像。
我请求你拿出你的热情、力量，以及真实、可爱与祥和，按
照自己的意愿，铸造一个源于我的生命、能让你爱恋的形象。
34
仆人对国王说，
圣徒纳罗丹从未放下身价。
“陛下，
“他在树荫下吟唱着颂神之曲，而庙宇中已经没有信徒。
“信徒们围绕着他，宛如顾围着白莲飞翔的蜜蜂，把珍贵的
蜜罐抛弃不顾。”
国王不悦地来到纳罗丹所在之地，看到坐在草地之上的纳
罗丹。
国王问道：
可是师父，你却不待
“我的庙宇用黄金做穹顶，
在那里，而要到室外的尘土之上宣扬神明，这是为什么呢？”
纳罗丹说：
“因为神明不在你的庙宇。”
国王皱起眉头：
“如此辉煌的奇迹是我耗费二千万黄金才
铸就的，且付出了高价的仪式才将它献给了神明。”
纳罗丹回答：“这些我都知晓，神庙落成那年，因为火灾，成
千上万的子民失去了家园。他们不得不向你寻求帮助，但你却
令他们失望。
“于是神说，
居然还要给我修建
‘连自己同胞都保护不了，
居住之地！’
“就这样，他决定栖身于路旁的树荫下，与没有家园的人
相伴。
“就这样，你那个黄金铸就散发着高傲热气的庙宇，已经变
成无用之物。”
国王被激怒了，咆哮道：
“离开我的国家。”
圣徒平静地说：“可以，我要去与我的神为伴，你早已将他
赶走。”
35
尘土中，号角斜躺。
风渐渐停歇，光也熄灭。
这邪毒的时日啊！
来吧，举起旗帜，斗士们来吧；唱起战歌，歌手们也来吧！
来吧，加快步伐，去拜见参加这次战斗的人！
尘土中，号角斜躺，它在等着我们。
带着晚祭的贡品我来到神庙，为的是在那里歇脚吸取白天
的风尘。我想在这里治好我的伤，洁净我的外衣，却无意看到躺
在尘埃里的号角。
这是我点起明灯的时刻吗？
星星不是唱过摇篮曲了吗？
玫瑰啊，你如此鲜红，让那些睡意正浓的**花容失色、干
枯凋零！
猛然间，我看到躺在尘埃中的号角，这提醒我漫游的日子
已经结束，债务已全部还请。
我的心昏然欲睡，任凭你用青春的魔咒打击它！
熊熊的火焰，你将我生命中的欢乐也燃烧！
催人警醒的戈矛刺穿夜的心脏，令人恐惧的战栗撼动了愚
昧和麻木。
我来了，我来捡拾尘埃中的号角。
不能昏昏欲睡—
———我要徒步穿过那如雨的箭簇。
有人破门而来给予我支持—
———也有人满面泪水地哭泣。
定有人在床上难以入眠，辗转反侧，深深叹息。
因为号角，会在今夜响起。
我祈求和平，你给我的却是羞耻。
我站在你的面前—
———请为我穿上铠甲。
让铁拳凌乱地将火焰倒进我的生命。
让我在苦痛的内心感觉里敲打你必胜的鼓点。
我会把双手腾空，为的是拾起你的号角。
36
他们得意忘形，扬起尘土，弄脏了你的衣服。我是多么痛心
懊悔啊，我的美人。
我对你高喊：
审判他们吧！”
“举起戒杖，
晨光照射下来，照着他们因狂欢熬夜而变得通红的眼睛；
在白百合的簇拥下，他们火热的呼吸肆意涌动；黑暗中的星星，
注视着欢歌狂饮的场景—
———我的美人啊，请看看那些扬起灰尘
玷污了你袍服的人！
你把审判席设在花园里，沉浸在鸟儿春天的歌声里，沉浸
在阴凉河岸的树木与河水款款的对话里。
我的爱啊，他们丝毫不懂怜惜，只顾恣意任性。
他们一路潜行，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在黑夜里窃取你的
饰品。
看到他们袭击你，我万箭穿心，因为他们使你疼痛，我高
喊：
用你的利剑惩罚他们。”
“我的爱啊，
可惜，你的内心对正义始终保持清醒。
你留下了眼泪，因为他们的无礼；你将叛逆的矛戈藏进自
己的伤痛里，因为你拥有爱人的坚贞。
你的刑罚是无眠黑夜难言的痛苦，是贞女之脸浮现的羞
赧，是失败者留下的眼泪，是宽恕和仁慈之心的苍白晨曦。
疯狂的贪欲驱使他们趁夜色潜入你的家门，肆意抢夺。
然而，抢来的赃物千斤重，他们既带不走，又舍不得抛舍
离去。
于是我呼喊你，宽恕他们吧！
挂起的狂风暴雨是你的仁慈之心化成的，它们将他们追
赶，击倒，把他们抢来的东西抛洒到尘埃里。
你的仁慈是惊雷，是乱飞的血雨，是夕阳发怒露出的绯红。
37
佛陀的弟子优婆鞠多躺在摩突罗国的城墙之外，于尘埃之
中沉沉入睡。
灯火熄灭，房门尽掩，八月的天空昏黑，遮没了所有星辰。
脚镯叮当作响，谁的双足触碰到他的胸膛？
优婆鞠多万分惊讶，恍惚中，一个女人提着灯，灯光照亮他
慈悲的双眼。
面前的女郎珠宝满身，如星光璀璨；斗篷浅蓝，令她如白云
般洁净；青春的美酒惹她醉眼蒙眬。
放下提灯，她看到了素净英俊脸庞。
女人说：
“赏光吧，去我家，布满尘埃的地面怎配做你的
床？”
优婆鞠多回答：“不，女人，只要适当的时机来临，我自然会
去拜访你。”
突然之间，电光火石，夜晚在漆黑中露出了白森森的牙。
风暴咆哮着，在天空的各个角落回响，恐惧中的女人身体
瑟瑟战栗。
……
树枝在路边痛苦地开花。
欢快的笛声从远处传来，荡漾在春天温暖的气息里。
树林里繁花似锦，城里的人都在那里享受这好时光。
宁静的小镇，一轮圆月正凝视着它的轮廓。
年轻的优婆鞠多走过的街道是那么荒凉，头顶是芒果树的
枝丫，有久未相见的杜鹃在倾吐相思的哀怨。
优婆鞠多越过一道道城门，伫立于城墙边。
城墙的阴影就在脚边，那里躺着一个女人，她身染黑色瘟
疫，全身溃烂。
优婆鞠多来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将她的头枕在自
己膝盖上，把她的嘴唇用清水濡湿，将她的全身用香膏涂遍。
女人清醒过来，问道：
“这位好心人，你是谁？”
优婆鞠多答道：
现在正是探访你的好时机。”
“我来了，
38
我的爱人啊，我们俩之间可不是只有轻松愉快的爱之游戏。
一次又一次，夜晚的风暴呼啸着向我扑来，将我的灯吹灭。
积聚在一起的阴云遮蔽了天空所有的星星。
一次又一次，河堤崩溃，我所有的一切都被大水卷走，我的
天空被哀号和绝望充塞，填满。
于是我懂了，你的爱中包含最痛苦的打击，但永远不会有
冷寂的死之阴影。
39
墙壁垮塌，光芒宛若神明的微笑，奔涌而入。
胜利了，光明啊！
刺穿夜的心脏。
你的利剑闪着寒光，一刀斩断了纠结的疑团和羸弱的欲望。
胜利了！
来吧，永不服输的你！
来吧，你是洁白的尘世中唯一可饰的啊！
光明啊，熊熊之火踏着你的节奏前行，红色的火炬也被高
高举起；辉煌在刹那间迸发，死亡消失。
40
火焰，你是我的兄弟，让我为你唱一首胜利之歌吧！
你具有极端自由的鲜红形象。
在天空中你挥舞着双臂，手指疯狂地抚过琴弦，美妙歌曲
立即响起。
当我走到时间的尽头，一道道大门渐渐开启，你会将那些
束缚我手脚的绳索一一烧烬。
我的身体会与你相融，我的心漂浮在你狂乱的旋涡里，而
我以往的灼热的生命会创造出火花，它们与你的生命火焰相
汇合。
41
出航的船夫，横渡夜色中的汹涌大洋。
风把帆张满，桅杆痛苦难堪。
夜露出锋利的牙齿似要吞噬天空，黑色恐惧之毒使它跌到
海上。
浪头猛烈冲撞黑暗中的生灵，而出航的船夫，正在滔天的
波浪中横渡大洋。
船夫不知要赶赴一个何样的约会，那突然出现的一道白帆
之影，惊诧了黑夜。
我不明白，为了到达那个与灯光常伴的庭院，为了找到在
尘世中等待的伊人，他最终会前往哪里。
是什么赐予他勇气与梦想，使他不顾黑夜和风浪？
难道船上装有无数的奇珍异宝吗？
不，船夫拥有的只是手中的白玫瑰，以及喃喃吟唱的一首
歌曲，他不可能还有其他财宝。
他为的是点亮黑夜，独自守望伊人。
路边的小屋是她的居所。
她的长发散开，在风中飞舞，将她的眼睛遮住。
暴风骤雨呼啸着越过她家那扇不完整的大门，灯火摇曳，
将影子投到了斑驳的墙上。
在怒号的狂风中，她终于听到了他呼唤着她的芳名。
距船夫出航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未等到天明，他即在夜里叩响了她的门扉。
没有人会知道他已经来到，因为鼓声不会响起。
房间里点满了灯火，
船夫上岸，静默中，所有疑问都会消隐。
42
平凡的岁月是一条狭窄的溪流，在水中我紧紧抓住承载生
命的筏子—
———我的身体。
渡完河，我即将它丢弃。
后来呢？
彼岸的光明与黑暗同此岸的尘世一样吗？对此，我无从
知晓。
永恒的自由是未知者，
他拥有不存在丝毫怜惜的爱。
珍珠被囚禁在黑暗的囚牢中无法说话，他为珍珠将贝壳
砸碎。
你哭泣着，为已经逝去的时日，这心是多么可怜！
为未来的日子欢呼吧！
朝圣者，为你而响的钟声在空中回荡！
这是抉择的时刻！
你们定会再见面，因为未知者会再次揭去面纱。
43
在佛陀的圣迹之上，频毗婆罗王用白色大理石建造了一座
神殿，这是他的一份敬意。
傍晚时分，王室的嫔妃和公主便会来到这里，点起灯火，献
上花朵。
他的儿子后来当上了国王，执政期间用血液洗去了父亲的
信诺，点燃圣书，使之成为献祭之火。
秋天的某一日即将结束。
晚祭仪式即将开始。
王后的侍女什瑞玛蒂，信仰佛陀的她到圣河里洗净身体，
用明灯和新鲜的白花将金黄的供盘装点，接着轻轻地抬起乌黑
发亮的双眼，她看到了前面是王后的脸。
惊慌失措的王后战栗地说道：
“给佛陀神殿献祭的人都会
被处以极刑，傻孩子啊，难道你不知道？”
“这旨意是国王发布的。”
什瑞玛蒂向王后躬身施礼，随即转身出门，她来到王子的
新婚妻子阿米塔所在之地，站在她面前。
阿米塔一边给乌黑的长辫子编结，一边在发际边点上代表
吉祥的红痣，她的膝盖上摊着一面磨光金做成的镜子。
看到年轻的使女，阿米塔吓得两手颤抖，
“赶快离开这里，
我不希望你给我带来可怕的灾祸。”
舒克拉公主坐在窗旁，借着夕阳的光辉捧读一本浪漫小说。
看到门口拿着供品的侍女，她被吓得跳了起来。
地上是从她膝头掉落的书本，她轻声地在什瑞玛蒂耳边说
道：
胆大包天的女人！”
“你就这么着急寻思吗，
什瑞玛蒂穿过一道道门。
她抬头高喊：
“快啊，这王宫里的女人们！已经到了朝拜的
时间了！”
有人关上了房门，有人则大声呵斥她。
王宫塔楼的青铜穹顶，落日的余晖消逝。
暗黑的影子布满街道的角落；日渐嘈杂的城市回归宁静；
湿婆神庙敲响了晚祷的锣声。
秋日的黄昏如清澈的湖泊般深邃，在暝色之中闪烁的是星
星，王宫花园的警卫透过花丛，惊讶地看到一排灯火在佛陀的
神殿前闪亮。
他们拔出刀剑，跑过去大声喊道：
难道你不
“愚蠢的东西，
怕死，你到底是谁？”
“我是佛陀的侍女什瑞玛蒂。”她用甜美的声音回答道。
转瞬之间，大理石上便流淌着她红色的血液。
一切静谧，天上繁星闪烁，神殿前的那盏祭灯也黯然熄灭。
44
白昼将我们分隔开来，它最后一次弯腰施礼，然后转身告
别离去。
夜晚蒙上了面纱，我房中唯一点燃的灯火被藏起。
黑暗使者悄无声息地降临，为了你，他将红色的地毯铺开，
好让你我能安静地在其上对坐到深夜。
45
我在哀伤的床上辗转反侧至天明，双眼疲惫不堪。我心情
阴郁，似是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充满喜悦的晨间。
我要用面纱遮住这赤裸的光明，我不需要如此夺目的光亮。
我藏在黑夜温柔的斗篷下，将痛苦暂时掩埋，免除世界对
它的踩踏。
46
我已经错过报答她的最好时机。
她的夜晚已走到拂晓，你将她拥入怀中；对她的感激和礼
物，我只好转交给你。
我要向你祈求原谅，原谅我带给她的伤害。
我将我的爱意之花也一同奉献给你吧。
47
我看到了她的盒子，里面放着我写给她的几封书信—
———那
是藏在她记忆中的小小玩具。
抱着一颗羞怯的心，她从快速飞驰的时光激流中偷走这些
零星碎片，说道：
“我渴望独享它们！”
啊，如今已没有人能用深情赎取这些东西，可在这里的还
是它们。
让她逃脱一无所获的命运的，必定是这人世的爱，正像她
用爱意，如此痴情地将这些信件留住。
48
女人，请款款婀娜地走进我凄凉的一生吧，就像生命之初
你将它们带入我的屋里。
请将尘封的时光碎片清扫，将空空的罐子装满，填补并还
原那备受冷落的一切。
然后，打开神殿的内门，在神的面前将蜡烛点燃，让我们静
默地相见。
49
我的主啊，琴弦调试完毕，痛苦渐渐增强。
你弹奏一曲音乐，让我忘记痛苦，让我陆续体会，你走过那
段无情的岁月时有怎样的思绪。
夜晚的阑珊在我的门前迟迟不去，就让她用歌声同我告
别吧！
用你的星辰降下的曲调相伴，我的主啊，我生命的琴弦需
你心的注入。
50
在生命里，我透过电光火石，发现你的创造浩大无边—
———
凭借无穷世界的生生灭灭，最终才完成创造。
看到自己的生命被空虚掌控，渺小的我为自己哭泣—
———然
而，看到你将它紧握，我懂得了它的珍贵，我不应虚掷，使其与
黑暗相伴。
只要你吩咐，我便会采下属于我的果实，一筐一筐地送到
你面前，尽管不少果实早就丢失，又或者零星几个还未成熟。
丰收的季节，果实累累，树林里不时传来牧人哀婉的笛声。
只要你吩咐，我便会扬起帆行走于河上。
躁动的三月，平静的水波被风撩动，发出了细细的呢喃。
果实已全部成熟，在这困顿的黄昏，岸边的房屋里传来了
你在夕阳中的呼唤。
2
年轻时，我的生命就如同娇艳的鲜花—
———春风悄悄前来拜
访，随手摘下一片两片花瓣，却从未感觉这是对华容的削减。
青春消逝，生命如同熟透的果实，我便没有多余的东西可
以挥洒，只能等待机会，再一一献出自己的甜美。
3
难道，夏季的节日只能属于娇嫩鲜艳的花朵，而绝不容有
败叶？
难道，海洋的歌声只能与呼啸的海风相合？
它会同落潮共唱吗？
幸运的宝石编织进神脚下的地毯，很多土块还在期待着他
高贵之脚的碰触。
智者和贤者不能在神身旁侍坐。神不仅拥抱愚者，还让我
永远做他的仆人。
4
当我醒来，他的信亦随着清晨一同来临。
信中的内容我无从知晓，我无法看懂这其中的每一个字。
我不会麻烦那些聪明人，就让他们好好跟书籍相伴，并且
我也怀疑，那些聪明人会否读懂书信的内容。
也许我会把信举起，让它与额头齐高，我也会把信贴在
胸前。
夜晚降临，万物静寂，灯火和星星陆续点亮，那时，我或许
会将信平摊于膝盖之上，静静地等待。
树叶沙沙，那是在为我高声朗诵；溪水潺潺，那是在为我低
低沉吟；高踞于天上的七颗繁星也会为我朗诵这信的内容。
我有向往，却总是无所获；即便努力学习，也依然无所知。
这封未拆的信减轻了我的负担，我的思绪被敷衍成一首哀怨
的歌。
5
以前，我没有读懂你的暗号，浅浅一小勺的尘土就能把暗
号遮蔽。
现在我成长了，我能穿透前方的障碍物，看到它的容颜。
你用心将片片花瓣描于其上；在波浪，水波将它闪现，在山
巅，高峰将它擎上。
以前没能读懂你的文字，没能领会其中深刻的内涵，都是
因为对你转脸不顾造成的。
6
在有道路的地方，我反而容易看不清方向。
波浪浩瀚，晴空万里，我都没有发现道路的踪迹。
飞翔的鸟儿，闪耀的星光，还有那四季更替的花朵，它们齐
把道路的印记掩盖了。
我曾自问：在你流淌的血液里，是否有对无形道路辨认的
能力？
7
那个陌生人已经上路，他向我发出了邀请，我不能在家里
待下去了，家对我而言再不是家了。
他远行的脚步声敲击着我的胸膛，使我难以抵挡。
风大了，大海发出了低低的呜咽。
那个陌生人已经上路，他在邀请我，我必须放下所有的迷
茫，同他一起四处流浪。
8
动身吧，我的心！留那些裹足不前的人独自四顾。
只因热情的邀请从天空传来，它呼喊着你的名字。
别再等谁！
含苞的花蕾渴望着黑夜和朝露，鲜艳的花朵需要的是自由
的阳光。
心啊，冲破那栅栏，一往直前！
9
在自己的财富和收获面前驻足停留，真像一只原地蠕动的
爬虫啊，躲在黑暗之中，啃噬着滋养了自己的果物。
我终于离开了这座朽腐的监牢。
我祈望青春永久，所以我不会在静止的霉变中沉迷；凡是
与我的生命以及和我轻盈笑声无关的东西，我都全部舍弃。
我飞越光阴，心啊，马车上有位且行且歌的诗人在跳舞。
10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你拉住我的手，将我带到你身边，让
我坐在那高高的宝座上。我内心忐忑，身体僵硬，不能继续前
面的路；因为怕踩上让人憎恶的荆棘，我的每一步都是矛盾和
犹疑的。
临到最后，我终于获得了自由！
暴风雨降临，击着凌辱的鼓音，将我连同珍爱之座掀倒在
尘土之中。
宽阔的道路铺开在我眼前。
我的翅膀祈望翱翔于天空。
我要做流星在深夜的路伴，纵身跃入那无边的黑暗。
我仿佛被风暴追赶的夏日厚云，与金色的冠冕分离，将利刃一样的霹雳，挂在闪电的环链上。
我跑在尘土飞扬的卑贱小路上，为的，只是奔向你最后张开的怀抱。
从母亲的子宫降生，孩子才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母亲。
当你我分离，当我踏出门，我才可以自由地端详你的脸庞。
11
这条宝石项链啊，打扮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嘲笑我。
它戴在我的颈上，使它青紫疼痛，我用力将它扯下，它又让我窒息。
它攫住我的咽喉，目的是湮灭我的歌声。
我的主啊，如果能将它献于你，我必将得到赦免。
作为交换，你将它拿走，然后将我带在你身边，并用花环系住。我缺乏佩戴这项链站在你面前的勇气。
12
遥远的地方，亚穆纳河河水清澈，高高矗立一旁的嶙峋岩岸默默俯视。
聚集在周围的是林木郁葱的山峦，激流奔淌，在它们身上留下伤痕。
哥文达是伟大的锡克导师，他端坐在岩石上，手捧经卷，他的弟子、富贵子弟拉古纳特走近来，“我带来的礼物
弯腰说道：
菲薄，不成敬意。”
他边说边把一对金手镯放在老师面前，手镯上还镶着贵重的宝石。
老师将手镯绕在手指上转着，宝石的光芒在他周围闪耀。
事发突然，他的手没拿住，镯子一下滚落河岸，掉进水里。
拉古纳特一边大叫“哎呀”，一边跳入河中。
老师心无旁骛地看着手上的经卷，河水藏起刚刚窃取到的宝物，流向远方。
天色渐暗，疲惫的拉古纳特终于回到老师身边，他的身上还淌着未干的河水。
他气喘吁吁地说：我就可以
“只要您告知我掉下去的位置，
把它找回来。”
老师拿起另一只手镯，把它也扔到河里说：
“就在这里。”
13
每时每刻，我的前行就是为了能与你相逢。
我的旅伴啊!
要与你的脚步声合拍，放声歌唱。
受你感染的人不会避着你的肚子滑行于河畔。
他应该这样：扬起勇往直前的风帆，乘风破浪。
敞开一道道门扉，抬足径直前行的人，能够得到你的指引。
停下脚步计算得失为他不齿，痛苦哀鸣所失的不是他的风格；他的心敲响前行的鼓点，因为旅途的每一步都有你同在。
我的旅伴啊!
14
本该属于我的那份尘世最珍贵的东西，会经你手传递给我，这是你曾经的许诺。
为此，我的泪水将滴落在你的光芒中。
因为害怕与身处某个街角的你错过，害怕与即将指引我的
你错过，我不敢接受他人。
我走着自己的路，我一直是这么固执又任性，我偏偏要用自己的无知吸引你敲开我的房门。
因为你曾经对我许诺，本该属于我的那份尘世最珍贵的东西，会经你手传递给我。
15
我的主啊，你的语言直接明白，而那些诋毁你的人却不是这样。
我能感悟群星的声音，也能感悟树木的沉静。
我的心如花般绽放，我知晓需从潜流中汲得清水，我的生命已经满盈，这我也知道。
你的歌犹如来自无人之地的小鸟，飞进我心，它仿佛想借助四月之暖安巢筑居，而我安心等着欢乐季节的来到。
16
他们认得路，而我则不一样。他们能够沿着那条狭窄的小径拜访你，我只能在黑夜漫无目的地游走。
我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让我明理，也不懂得顾忌黑暗中的你，就这般，在无所察觉中走到了你门前。
聪明人叫我快走开，甚至非难我，只是因为我的来路不是那条小径。
我困惑地转过身，你却用力拉住我，背后是声声高亢的斥责声。
17
我拿出家里的陶灯，对着孩子们高叫着：
“来吧，我可以给你们照路！”
回来时依然一片昏暗的夜色，我不顾道路的沉默，高喊道：
“火啊，我的打碎的陶灯已经丢弃在尘土之中了，你来照亮我吧！”
18
不，你无法让花朵盛开。
即便使劲摇动花蕾，击打花蕾，你依然没有能力叫它开花。
你在摧残花朵：你把花瓣撕碎，然后将它们丢在尘土里。
仍旧是，毫无色彩，毫无芳香。
你没有能力叫它开花。
有一种人天赋异禀，轻而易举就能让花蕾绽放。
只需轻轻一瞥，生命的汁液就贯穿花朵的脉络。
哪怕只获得他一丝气息，花儿也能张开翅膀，摇曳多姿。
如心底的渴望一样，色彩肆意流淌，芳香乍泄了一个甜蜜的秘密。
有一种人天赋异禀，轻而易举就能让花蕾绽放。
19
寒冬过后，自家池中单剩下一枝莲花，花匠苏达斯小心将它摘下，来到皇宫向国王出售。
在宫门前他遇见了一个旅人，旅人说：
“我想把这枝莲花送
给佛陀，但不知道它要卖多少钱呢？”
苏达斯说：
“只要一枚金币，这花就可以卖给你。”
旅人付了钱。
正在这时，国王恰好路过。他要去朝拜佛陀，想买下这枝莲花。“如把这枝冬日的莲花放在佛陀脚下，那定是好极了。”
当花匠说他已经收下一枚金币时，国王说他愿意出十枚金币。旅人不屈服，把价钱翻了一番。
花匠心生贪婪，心想若将花卖给佛陀定能获得更多的钱。
于是他向两人躬身道歉：
“我不卖这花了。”
城外的芒果树林安静如常，苏达斯面对佛陀站在树荫下。
无言的慈爱凝聚在佛陀的嘴唇边，安静的光荡漾在佛陀眼里，
犹如露水洗过的秋日早晨的那颗星星。
苏达斯先是看着佛陀的脸，把莲花放到他的脚旁，躬身在地，颔首低头。
佛陀莞尔，问道：
“我的孩子，你需要什么呢？”
苏达斯说了出来：
“需要你双脚的轻微碰触。”
20
夜啊，你蒙着神秘的面纱，就让我成为你的诗人吧。
在你的阴影里默坐多年的大有人在，就让我唱他们的歌吧。
时间皇宫里的皇后，你是那么的深沉，那么的美丽，让我登
上你那没有轮子的马车吧，我要无声无息地穿行在宇宙中！
你的院落正被许多人窥视着，他们在你黑暗的屋子里留连
和徘徊，努力寻找答案。
未知者手中的喜悦之箭将心灵射穿，颂歌突然欢乐地迸
发，彻底将黑暗掀翻。
凝望星光的是那些未眠的灵魂，他们还在为觅得的珍贵宝
藏惊叹。
让我做他们的诗人吧，夜啊，沉吟你无底的寂静吧。
21
终有一天，我会发现藏匿于我身上的“生命”，我生活中的
快乐，即便岁月用慵懒的尘埃干扰我的路径。
我隐隐约约瞥见它的身影，并且已感受到了它似有若无的
呼吸我，从此我的思绪也有了片刻的芳馨。
有那么一天，我会发现我的快乐，它栖身于光明的背后。我
仿佛面对造物主的审视，一切都显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22
光亮太多，以至于秋天的这个早晨略显倦怠无力，如果你
已无力唱歌，那就暂时借我你的长笛。
我一会儿将它放在膝盖上，一会儿将它举到唇边，一会儿
又将它放在身旁的草地上—
———这都是因为我只会随意摆弄。
在安静的黄昏，我会采下花朵扎成花环。为的是装点它，让
它散发浓郁的芳香；我会用点亮的灯火礼拜它。
等到深夜，我会来到你的身边，将长笛归还于你。
孤单的新月在星群中流浪，那时，你便用长笛吹奏夜曲。
23
水音风声里，诗人的心在生命的波浪上旋转舞蹈。
夕阳西落，天空低沉挨近海面，这正如睫毛垂在疲惫的眼
前。到时间了，拿走他的笔吧，让他的思绪沉潜渊底，沉入那片
沉默的永恒秘密。
24
漆黑之夜，你在我静默的时间里，做着悠远香甜的美梦。
爱的痛苦该醒了，我伫立在门外，我不知道怎样将门打开。
星星凝神守护，风儿停下脚步，静寂深沉地压在我的心
头—
———时间仿佛停止不动。
醒来吧，爱人，快醒来。为我斟满空杯，再用歌声将无聊的
夜晚挑动。
25
清晨，有鸟在歌唱。
黎明之前，凄切的夜晚将寒冷与黑暗紧紧搂抱在自己怀
中，鸟儿是从何地弄来的早晨的歌词？
告诉我啊，鸟儿，东方信使是怎样穿越了天空和草叶的两
重之夜，到达了你的梦境？
世界不相信你带来的消息，你反复高喊：
“夜晚已经消退，
太阳快要出山。”
醒来吧，梦中的人们！
露出你的额头，等待破晓时第一缕阳光的照耀，带着虔诚
的快乐，和鸟儿一起唱歌吧！
26
栖居在我灵魂中的乞丐，把骨瘦如柴的手伸向黑暗的天
空，对着黑夜急切地呼喊。
他对着盲眼的黑暗祷告，而黑暗却像自我堕落的神明，仰
卧在破碎之梦栖息的荒芜天庭。
在绝望的深渊之上的是欲望的呼喊，它像盘旋在空巢之外
的哀号的鸟儿。
然而，黎明之初，我灵魂中的那个乞丐便会一跃而出，大
叫道：
“所幸耳聋的黑夜没有接纳我—
———它已一贫如洗。”
他叫道：“生命啊，光明啊，你们都是珍贵的！与此同样珍贵
的，是能与你们相识的那份喜悦！”
27
萨拿坦数着念珠走在恒河边上，一个衣不遮体的婆罗门走
到他面前：
请帮帮我！”
“我很穷，
“一只乞讨碗就是我的全部财产，”“我所有的一
萨拿坦说，
切都散尽了。”
“是湿婆神托梦叫我来寻求您的帮助。”婆罗门说。
萨拿坦想起自己曾在河边的乱石堆里寻到过一个价值连
城的宝石。他将它藏了起来，以备将来或有人需要这东西。
他将宝石的所藏之地告诉了婆罗门，满心诧异的婆罗门在
他的指点下挖出了宝石。
之后，婆罗门坐在地上冥思苦想，一直到太阳落山，牧人也
把羊群赶回了家。
这时他起身，缓缓走向萨拿坦，“师尊，
正色说道：赐给我一
种能傲视世间一切财富的财富吧，哪怕只一点点也成。”
说完，他将宝石投到水中。
28
我一次次站在你门前伸着双手，向你无休无止地索取。
你有时磨磨蹭蹭，有时慷慨大方，但总是给了又给，一下子
就超过了我的期望。
我收下你的馈赠，任凭一些掉落；另一些沉甸甸地压着我
的，我将它们做成了玩具，腻了之后，就将它们打烂。最后，你给
的馈赠化为残骸堆积成无边际的屏障，遮住了你的形象。在永
无停歇的欲望之中，我的心慢慢沦亡。
现在我开始这样高喊：拿去，拿去吧！
把乞儿碗里的全部家当砸烂，把窥伺者手里纠缠不休的灯
光熄灭；带领我离开这还在变高的礼物之丘吧，抓住我的手，将
我融入你那朴素寥廓的存在吧。
29
你送我到失败者的队伍里。
我自知毫无取胜的可能，我也知自己难以从游戏中脱身。
如果注定要沉入水底，我会勇敢地扎进水池。
我会参加这个毁灭自己的游戏。
我会押上我所有的一切，输光一切后再把自己也押上，或
许，这样可以用彻底失败换取胜利。
30
一抹欢乐的微笑在天空中漾开，你为我的心换上一套破衫
烂服，还打发她沿路乞讨。
她挨家挨户求讨，可多次在碗将满之时，被人洗劫一空。
疲惫的一天就要结束，她走到你的宫殿之前，举着空空的
碗，你走到她身旁，拉起了她的手，引领她坐上你的宝座，坐在
你的身旁。
31
饥荒覆盖了舍卫城，佛陀问自己的信徒们：
“你们谁愿意担
负起救助的责任？”
银行家拉特纳卡低头轻声说：
“救助灾民需要的钱很多，我
无能为力。”
皇家卫队的首领贾森说道：
至于
“生命和鲜血我可以献出，
食粮，我没有富余。”
达玛帕尔拥有大片的土地，他依然常常叹气：
“旱灾已经摧
毁了我的良田，国王的税款恐怕难以抵偿。”
这时候，乞丐之女苏普里雅站了出来。
她恭敬地向众人弯腰致意，然后说道：
”
“我愿去救助灾民。
众人惊诧万分：
你能拿什么来实现自己
“你能拿什么救助？
的承诺呢？”
“我是你们之中最穷的人，”“我的力量即
苏普里雅回答道，
来源于此。你们的家里，都有我的钱柜与粮仓。”
32
我从未认清我的王，我天真地幻想在他要求捐献时可以躲
藏，不用把欠债清偿。
用日间的劳作和夜间的梦境来掩蔽，我逃啊逃。
可他追着我的每一次呼吸，讨债声终是挥之不去。
我最终明白，他认识我，在他的国土内已没有我的立足
之地。
现在，我愿意把自己的一切放在他的脚底，供奉给他，只为
能换来我的位置。
33
我捧出了我的泥土，我的欲望，以及我五彩的梦想，为的
是要铸造一个你，铸成一个源于我的生命、能够被世人尊崇的
偶像。
我请求你拿出你的热情、力量，以及真实、可爱与祥和，按
照自己的意愿，铸造一个源于我的生命、能让你爱恋的形象。
34
仆人对国王说，
圣徒纳罗丹从未放下身价。
“陛下，
“他在树荫下吟唱着颂神之曲，而庙宇中已经没有信徒。
“信徒们围绕着他，宛如顾围着白莲飞翔的蜜蜂，把珍贵的
蜜罐抛弃不顾。”
国王不悦地来到纳罗丹所在之地，看到坐在草地之上的纳
罗丹。
国王问道：
可是师父，你却不待
“我的庙宇用黄金做穹顶，
在那里，而要到室外的尘土之上宣扬神明，这是为什么呢？”
纳罗丹说：
“因为神明不在你的庙宇。”
国王皱起眉头：
“如此辉煌的奇迹是我耗费二千万黄金才
铸就的，且付出了高价的仪式才将它献给了神明。”
纳罗丹回答：“这些我都知晓，神庙落成那年，因为火灾，成
千上万的子民失去了家园。他们不得不向你寻求帮助，但你却
令他们失望。
“于是神说，
居然还要给我修建
‘连自己同胞都保护不了，
居住之地！’
“就这样，他决定栖身于路旁的树荫下，与没有家园的人
相伴。
“就这样，你那个黄金铸就散发着高傲热气的庙宇，已经变
成无用之物。”
国王被激怒了，咆哮道：
“离开我的国家。”
圣徒平静地说：“可以，我要去与我的神为伴，你早已将他
赶走。”
35
尘土中，号角斜躺。
风渐渐停歇，光也熄灭。
这邪毒的时日啊！
来吧，举起旗帜，斗士们来吧；唱起战歌，歌手们也来吧！
来吧，加快步伐，去拜见参加这次战斗的人！
尘土中，号角斜躺，它在等着我们。
带着晚祭的贡品我来到神庙，为的是在那里歇脚吸取白天
的风尘。我想在这里治好我的伤，洁净我的外衣，却无意看到躺
在尘埃里的号角。
这是我点起明灯的时刻吗？
星星不是唱过摇篮曲了吗？
玫瑰啊，你如此鲜红，让那些睡意正浓的**花容失色、干
枯凋零！
猛然间，我看到躺在尘埃中的号角，这提醒我漫游的日子
已经结束，债务已全部还请。
我的心昏然欲睡，任凭你用青春的魔咒打击它！
熊熊的火焰，你将我生命中的欢乐也燃烧！
催人警醒的戈矛刺穿夜的心脏，令人恐惧的战栗撼动了愚
昧和麻木。
我来了，我来捡拾尘埃中的号角。
不能昏昏欲睡—
———我要徒步穿过那如雨的箭簇。
有人破门而来给予我支持—
———也有人满面泪水地哭泣。
定有人在床上难以入眠，辗转反侧，深深叹息。
因为号角，会在今夜响起。
我祈求和平，你给我的却是羞耻。
我站在你的面前—
———请为我穿上铠甲。
让铁拳凌乱地将火焰倒进我的生命。
让我在苦痛的内心感觉里敲打你必胜的鼓点。
我会把双手腾空，为的是拾起你的号角。
36
他们得意忘形，扬起尘土，弄脏了你的衣服。我是多么痛心
懊悔啊，我的美人。
我对你高喊：
审判他们吧！”
“举起戒杖，
晨光照射下来，照着他们因狂欢熬夜而变得通红的眼睛；
在白百合的簇拥下，他们火热的呼吸肆意涌动；黑暗中的星星，
注视着欢歌狂饮的场景—
———我的美人啊，请看看那些扬起灰尘
玷污了你袍服的人！
你把审判席设在花园里，沉浸在鸟儿春天的歌声里，沉浸
在阴凉河岸的树木与河水款款的对话里。
我的爱啊，他们丝毫不懂怜惜，只顾恣意任性。
他们一路潜行，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在黑夜里窃取你的
饰品。
看到他们袭击你，我万箭穿心，因为他们使你疼痛，我高
喊：
用你的利剑惩罚他们。”
“我的爱啊，
可惜，你的内心对正义始终保持清醒。
你留下了眼泪，因为他们的无礼；你将叛逆的矛戈藏进自
己的伤痛里，因为你拥有爱人的坚贞。
你的刑罚是无眠黑夜难言的痛苦，是贞女之脸浮现的羞
赧，是失败者留下的眼泪，是宽恕和仁慈之心的苍白晨曦。
疯狂的贪欲驱使他们趁夜色潜入你的家门，肆意抢夺。
然而，抢来的赃物千斤重，他们既带不走，又舍不得抛舍
离去。
于是我呼喊你，宽恕他们吧！
挂起的狂风暴雨是你的仁慈之心化成的，它们将他们追
赶，击倒，把他们抢来的东西抛洒到尘埃里。
你的仁慈是惊雷，是乱飞的血雨，是夕阳发怒露出的绯红。
37
佛陀的弟子优婆鞠多躺在摩突罗国的城墙之外，于尘埃之
中沉沉入睡。
灯火熄灭，房门尽掩，八月的天空昏黑，遮没了所有星辰。
脚镯叮当作响，谁的双足触碰到他的胸膛？
优婆鞠多万分惊讶，恍惚中，一个女人提着灯，灯光照亮他
慈悲的双眼。
面前的女郎珠宝满身，如星光璀璨；斗篷浅蓝，令她如白云
般洁净；青春的美酒惹她醉眼蒙眬。
放下提灯，她看到了素净英俊脸庞。
女人说：
“赏光吧，去我家，布满尘埃的地面怎配做你的
床？”
优婆鞠多回答：“不，女人，只要适当的时机来临，我自然会
去拜访你。”
突然之间，电光火石，夜晚在漆黑中露出了白森森的牙。
风暴咆哮着，在天空的各个角落回响，恐惧中的女人身体
瑟瑟战栗。
……
树枝在路边痛苦地开花。
欢快的笛声从远处传来，荡漾在春天温暖的气息里。
树林里繁花似锦，城里的人都在那里享受这好时光。
宁静的小镇，一轮圆月正凝视着它的轮廓。
年轻的优婆鞠多走过的街道是那么荒凉，头顶是芒果树的
枝丫，有久未相见的杜鹃在倾吐相思的哀怨。
优婆鞠多越过一道道城门，伫立于城墙边。
城墙的阴影就在脚边，那里躺着一个女人，她身染黑色瘟
疫，全身溃烂。
优婆鞠多来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将她的头枕在自
己膝盖上，把她的嘴唇用清水濡湿，将她的全身用香膏涂遍。
女人清醒过来，问道：
“这位好心人，你是谁？”
优婆鞠多答道：
现在正是探访你的好时机。”
“我来了，
38
我的爱人啊，我们俩之间可不是只有轻松愉快的爱之游戏。
一次又一次，夜晚的风暴呼啸着向我扑来，将我的灯吹灭。
积聚在一起的阴云遮蔽了天空所有的星星。
一次又一次，河堤崩溃，我所有的一切都被大水卷走，我的
天空被哀号和绝望充塞，填满。
于是我懂了，你的爱中包含最痛苦的打击，但永远不会有
冷寂的死之阴影。
39
墙壁垮塌，光芒宛若神明的微笑，奔涌而入。
胜利了，光明啊！
刺穿夜的心脏。
你的利剑闪着寒光，一刀斩断了纠结的疑团和羸弱的欲望。
胜利了！
来吧，永不服输的你！
来吧，你是洁白的尘世中唯一可饰的啊！
光明啊，熊熊之火踏着你的节奏前行，红色的火炬也被高
高举起；辉煌在刹那间迸发，死亡消失。
40
火焰，你是我的兄弟，让我为你唱一首胜利之歌吧！
你具有极端自由的鲜红形象。
在天空中你挥舞着双臂，手指疯狂地抚过琴弦，美妙歌曲
立即响起。
当我走到时间的尽头，一道道大门渐渐开启，你会将那些
束缚我手脚的绳索一一烧烬。
我的身体会与你相融，我的心漂浮在你狂乱的旋涡里，而
我以往的灼热的生命会创造出火花，它们与你的生命火焰相
汇合。
41
出航的船夫，横渡夜色中的汹涌大洋。
风把帆张满，桅杆痛苦难堪。
夜露出锋利的牙齿似要吞噬天空，黑色恐惧之毒使它跌到
海上。
浪头猛烈冲撞黑暗中的生灵，而出航的船夫，正在滔天的
波浪中横渡大洋。
船夫不知要赶赴一个何样的约会，那突然出现的一道白帆
之影，惊诧了黑夜。
我不明白，为了到达那个与灯光常伴的庭院，为了找到在
尘世中等待的伊人，他最终会前往哪里。
是什么赐予他勇气与梦想，使他不顾黑夜和风浪？
难道船上装有无数的奇珍异宝吗？
不，船夫拥有的只是手中的白玫瑰，以及喃喃吟唱的一首
歌曲，他不可能还有其他财宝。
他为的是点亮黑夜，独自守望伊人。
路边的小屋是她的居所。
她的长发散开，在风中飞舞，将她的眼睛遮住。
暴风骤雨呼啸着越过她家那扇不完整的大门，灯火摇曳，
将影子投到了斑驳的墙上。
在怒号的狂风中，她终于听到了他呼唤着她的芳名。
距船夫出航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未等到天明，他即在夜里叩响了她的门扉。
没有人会知道他已经来到，因为鼓声不会响起。
房间里点满了灯火，
船夫上岸，静默中，所有疑问都会消隐。
42
平凡的岁月是一条狭窄的溪流，在水中我紧紧抓住承载生
命的筏子—
———我的身体。
渡完河，我即将它丢弃。
后来呢？
彼岸的光明与黑暗同此岸的尘世一样吗？对此，我无从
知晓。
永恒的自由是未知者，
他拥有不存在丝毫怜惜的爱。
珍珠被囚禁在黑暗的囚牢中无法说话，他为珍珠将贝壳
砸碎。
你哭泣着，为已经逝去的时日，这心是多么可怜！
为未来的日子欢呼吧！
朝圣者，为你而响的钟声在空中回荡！
这是抉择的时刻！
你们定会再见面，因为未知者会再次揭去面纱。
43
在佛陀的圣迹之上，频毗婆罗王用白色大理石建造了一座
神殿，这是他的一份敬意。
傍晚时分，王室的嫔妃和公主便会来到这里，点起灯火，献
上花朵。
他的儿子后来当上了国王，执政期间用血液洗去了父亲的
信诺，点燃圣书，使之成为献祭之火。
秋天的某一日即将结束。
晚祭仪式即将开始。
王后的侍女什瑞玛蒂，信仰佛陀的她到圣河里洗净身体，
用明灯和新鲜的白花将金黄的供盘装点，接着轻轻地抬起乌黑
发亮的双眼，她看到了前面是王后的脸。
惊慌失措的王后战栗地说道：
“给佛陀神殿献祭的人都会
被处以极刑，傻孩子啊，难道你不知道？”
“这旨意是国王发布的。”
什瑞玛蒂向王后躬身施礼，随即转身出门，她来到王子的
新婚妻子阿米塔所在之地，站在她面前。
阿米塔一边给乌黑的长辫子编结，一边在发际边点上代表
吉祥的红痣，她的膝盖上摊着一面磨光金做成的镜子。
看到年轻的使女，阿米塔吓得两手颤抖，
“赶快离开这里，
我不希望你给我带来可怕的灾祸。”
舒克拉公主坐在窗旁，借着夕阳的光辉捧读一本浪漫小说。
看到门口拿着供品的侍女，她被吓得跳了起来。
地上是从她膝头掉落的书本，她轻声地在什瑞玛蒂耳边说
道：
胆大包天的女人！”
“你就这么着急寻思吗，
什瑞玛蒂穿过一道道门。
她抬头高喊：
“快啊，这王宫里的女人们！已经到了朝拜的
时间了！”
有人关上了房门，有人则大声呵斥她。
王宫塔楼的青铜穹顶，落日的余晖消逝。
暗黑的影子布满街道的角落；日渐嘈杂的城市回归宁静；
湿婆神庙敲响了晚祷的锣声。
秋日的黄昏如清澈的湖泊般深邃，在暝色之中闪烁的是星
星，王宫花园的警卫透过花丛，惊讶地看到一排灯火在佛陀的
神殿前闪亮。
他们拔出刀剑，跑过去大声喊道：
难道你不
“愚蠢的东西，
怕死，你到底是谁？”
“我是佛陀的侍女什瑞玛蒂。”她用甜美的声音回答道。
转瞬之间，大理石上便流淌着她红色的血液。
一切静谧，天上繁星闪烁，神殿前的那盏祭灯也黯然熄灭。
44
白昼将我们分隔开来，它最后一次弯腰施礼，然后转身告
别离去。
夜晚蒙上了面纱，我房中唯一点燃的灯火被藏起。
黑暗使者悄无声息地降临，为了你，他将红色的地毯铺开，
好让你我能安静地在其上对坐到深夜。
45
我在哀伤的床上辗转反侧至天明，双眼疲惫不堪。我心情
阴郁，似是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充满喜悦的晨间。
我要用面纱遮住这赤裸的光明，我不需要如此夺目的光亮。
我藏在黑夜温柔的斗篷下，将痛苦暂时掩埋，免除世界对
它的踩踏。
46
我已经错过报答她的最好时机。
她的夜晚已走到拂晓，你将她拥入怀中；对她的感激和礼
物，我只好转交给你。
我要向你祈求原谅，原谅我带给她的伤害。
我将我的爱意之花也一同奉献给你吧。
47
我看到了她的盒子，里面放着我写给她的几封书信—
———那
是藏在她记忆中的小小玩具。
抱着一颗羞怯的心，她从快速飞驰的时光激流中偷走这些
零星碎片，说道：
“我渴望独享它们！”
啊，如今已没有人能用深情赎取这些东西，可在这里的还
是它们。
让她逃脱一无所获的命运的，必定是这人世的爱，正像她
用爱意，如此痴情地将这些信件留住。
48
女人，请款款婀娜地走进我凄凉的一生吧，就像生命之初
你将它们带入我的屋里。
请将尘封的时光碎片清扫，将空空的罐子装满，填补并还
原那备受冷落的一切。
然后，打开神殿的内门，在神的面前将蜡烛点燃，让我们静
默地相见。
49
我的主啊，琴弦调试完毕，痛苦渐渐增强。
你弹奏一曲音乐，让我忘记痛苦，让我陆续体会，你走过那
段无情的岁月时有怎样的思绪。
夜晚的阑珊在我的门前迟迟不去，就让她用歌声同我告
别吧！
用你的星辰降下的曲调相伴，我的主啊，我生命的琴弦需
你心的注入。
50
在生命里，我透过电光火石，发现你的创造浩大无边—
———
凭借无穷世界的生生灭灭，最终才完成创造。
看到自己的生命被空虚掌控，渺小的我为自己哭泣—
———然
而，看到你将它紧握，我懂得了它的珍贵，我不应虚掷，使其与
黑暗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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